接近他，但不能拥抱他。
或许能够拥抱他，但始终不能靠近他。
爱或许，就是将玫瑰连着奔跑的影子藏在心底的阴影里。
楚熠推门而入的时候，屋里漆黑一团。
家里每晚十点准时关灯，现在已近十二点。
他暗中摸索着，摁开电灯。
灯光啪地一声，像是开了个礼花，整个房间瞬间被点亮。
一瞬间，楚熠的眼睛一花，似乎出现了手术室里无影灯的幻觉。
他换鞋，上玄关，进了客厅。
几乎是直觉反应，往沙发上看去。
楚莫川叼着根烟，翘着腿，靠坐在沙发上。好像跟楚莫川相处十几年，楚熠第一次看他吸烟。
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里吸烟。
隔得老远，楚熠都能感受到楚凌冬身上的寒气。
所以他终于发现了吗？
“这么晚还不休息啊了？”楚熠客气地打招呼。
楚莫川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楚莫川，不说话。
楚熠也不知如何打破这个沉闷的僵局。
他犹豫了会儿，“如果没事，我上去洗洗睡了。”
屋里的气氛，让楚熠发晕。
楚莫川的不高兴是显而易见的。
而他的心虚与闪避却都是有原因的。
以前他可以毫无顾忌端着大哥的身份，了现在不可以了。
从他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再也不可能了。
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除了僵局，还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
这让无法适应的楚熠感到而不自在，而且难受。
“这么晚，才回家？”楚莫川终于开口。
沉滞的气氛似乎裂了一条缝。
楚熠似乎松了一口气。“和朋友出去逛了逛。”
楚莫川看了楚熠一眼。
“在哪儿？”
“酒吧。”
“还有谁？”楚莫川问。
楚熠心里一抖。
原来想知道还有谁。
既然楚莫川这样问，看来是已知道了什么。但他是实在想不通，楚莫川为什么不直接问了。
楚熠有些犹豫，其实他对楚莫川有太多不堪无奈的隐瞒。
楚熠有些烦乱。
“还有李家的两个朋友。”
“他们也参与了？”楚莫川问。
果然。
楚莫川肯定不知道究竟牵涉了多少人，否则不用等到现在。
以他一贯强硬任性的态度，怕是当场就要把他给弄回来。
“没有。”楚熠回答。
楚莫川没有说话。
楚熠继续说，“是李大公子说新结识了一个朋友，介绍给我认识。所以，就遇在了一起。”
“朋友？”楚莫川动了动嘴角。
楚莫川站了起来，向楚熠靠近。
楚熠被他的气势，下意识地向后退上一步。但楚莫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一定要碰他吗？”
他的声音低而狂热，有着压抑的怒火。
“你知道我没有办法。”楚熠挣了挣手腕，没摆脱。
他料到楚莫川会生气，但没想到楚莫川会发这么大的火。
日常都是八风不动的一个人，怼人爱理不理，很少有这样情绪化的时候。
但现在，他给楚熠的感觉，就像是一座休眠多年，忽然就要爆发的火山。
这座火山一旦爆发，破坏力必定是极其强大的。
“我警告过你，不要碰他。后面的人到底是谁？”楚莫川问。
“我和那人就见过两次面。”楚熠耐心地解释。
“见了两次，他就能帮你杀人，能为你去死，连命都不要，还还送你回来？”
楚莫川声音愈发低沉。
但楚熠知道，那只是因为楚莫川在努力克制自己即将如火山一样爆发的情绪。
从他越来越重的手劲就可以感觉出来。
“别的事，我确实不能告诉你。他那些举动，不过是缘于契约。”楚熠说。
楚莫川怒极反笑。
没人比他更了解楚熠。
楚莫川小时候，对楚熠也是小叔小叔地叫大的。
楚熠具有多面性。
他如坐春风，风花雪夜，但这都是表象。
但这也都是只是表象。
楚熠的心思，楚熠的皮，或许只有他这个弟弟才能扒下来。
当调查人把资料发过来时，楚莫川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
说不上什么情绪，因为太过复杂与隐晦，那些微妙的愤怒与疯狂，让他一时无法辩认，但恼火与生气却是明确与确定的。
当时他还在参加一个活动，给楚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听。
他坐立不安，片刻也呆不下去，便提前告辞。
他只能驱车赶了回来。
屋里一片漆黑，楚熠还没回来。
他坐在黑暗中，全身发冷。
先于怒火，他开始思考。
就在他要出门去找楚熠时，外面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
他站在落地玻璃前，看到楚熠的车停在小区的路上。
虽然是按捺不住汹涌而来的怒火，但同时也渐渐平息了不少。
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辆车，直至过了二十分钟，楚熠的身影才从车里出来。而现在，这个人对他说。
只是契约罢了。
“父亲让你做的？”楚莫川又上前一步。
本来两人的距离已很逼仄，这时就有更有一种步步紧逼的态势。
楚熠不由又退一步。
但他却是退无可退的。
楚莫川同时又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拽住他的颈脖。
“你们在车上作什么？”
“没什么。就说了会儿话。”
楚莫川的样子让楚熠有些心惊，但他依然以平静的语气说。
“说话？说什么？”楚莫川问。
楚熠的眼神闪了出去。
他总不能说，那人向他示好，想要活下来吧。
楚熠整个人忽然悬念，失重之下，他一把抓住楚莫川的衣领。
“你要干什么？”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摔在沙发上。
但楚莫川并没有就此撤离，反而一只手把他紧紧按住，另一只手拿来桌上的水果刀。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楚熠咬牙说。但楚莫川只是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如同一只被侵犯了自己领域的雄狮， 沉默地要索回自己的权利。
“小熠，回来啦……”
一个带着些睡意的声音， 忽然响起。
他们的母亲打着呵欠， 擦着眼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迷迷糊糊地说。
等她头脑彻底清醒过来，便后悔自己的多事。
楚熠衣衫不整地躺坐在沙发上，而楚莫川整个人俯着身子，手里握着刀。
听到母亲的声音，才抬起头， 冷冷地看着她。母亲被刀的冷光哆嗦了一下，“我， 我去睡了。”
当她转过了身。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楚熠哀怨地， 几乎乞求的目光。但母亲并没有接收到信号。而且头也不会离开了。
楚莫川停了下来，却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低垂着眼睛凝视着楚熠。
安静的两秒，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楚莫川冰封的眼睛现在化成了一汪暗夜的深海，楚熠被袭卷进去，不见天日。
楚莫川的声音低了下来，跟着眼神一沉。说不出的有着几分动人的色彩。“不管背后是谁，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他低喃着，低下头，“这件事还没结束，不是由你说了算。”
楚莫川看着楚熠，说，“试试看吧。”
楚莫川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说，“还有，你不用替任何人对我道歉。”
楚熠惊恐地抬起眼皮，但楚莫川已向门口走去。
在那个几乎快要让楚熠死去的夜晚，楚莫川盯着他流血不止的胸口，用他熟悉的轻快而愉悦的声音问道：“哥哥，你说你的血不包扎的话，从理论上来说，究竟能坚持多久呢？”
等到楚莫川打理好自己，只用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只不过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遮住了刚刚他们打架留下的痕迹，眼前这个高大冷漠得彬彬有礼的男人，又成了楚熠记忆里的那个弟弟。
楚莫川注意到了楚熠目不转睛的眼神，侧倾过身子对我道：“怎么，后悔了”
楚莫川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又有些蔑视：“哥哥，你太没用了。”
楚莫川用他独有的能拉人入地狱的迷人嗓音，一字一句地诱惑着。
“小川…我的弟弟…”
听到楚熠的声音，楚莫川露出恶心到不能再恶心的表情，表情狰狞到几乎要吓到旁人
楚莫川脸上有着赤裸裸的厌恶，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对着那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道：“怎么，哥哥，你还没被父亲玩到死吗？”
楚莫川在家人面前很少情绪失控，以至于楚熠从未见过他面目狰狞的模样。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故意扮酷时很有些欧美混血模特的味道。
曾经一时兴起染过一次奶奶灰，这种发色很是挑人，但是楚莫川顶着一头凌乱的奶奶灰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走在路上，腰窄腿长，眼神慵懒，勾人的要命。
从马路对面到学校门口的这段路都能愣生生给他走出一股子T台的feel。
但现在他的脸上，却真真实实展现着扭曲。
展示着一切一切。
所有最丑陋，最歇斯底里的情绪。
楚熠才恍然，这才是他的弟弟。
抛去天神眷顾的容颜，只是地狱的恶魔。
彻头彻尾的恶魔啊。
这就是他的弟弟。
小川啊…
早就应该明白。
他的弟弟从来不是什么字面意义上的好人。
他们姓楚的，都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