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子时一刻,宫中突然走水,燃起熊熊大火。
长公主府几人都醒了,秦衡脚步匆匆,对已经走到院子里的华安长公主道:“阿娘,宫中乱了。”
秦清和谢策两人穿好衣裳赶过来。
长公主府戒备森严,这些日子,为了防止明章帝的小动作,谢策明里暗里安排了不少守卫,将长公主府保护的固若金汤。
秦清听到宫中走水的消息,焦灼不已。
“阿娘,阿婆还有安安她们都在宫里……”
“莫慌。”华安长公主镇定自若,她早就知道今夜会有变故。
前几日,季真伤好大半,特意回了趟梵音寺。他与住持师兄的感情一向深厚,这回也是软磨硬泡,将人烦的不行,才替他算了个卦象。
自从三皇子屡次犯错,象征帝王的那颗紫薇星便隐隐暗淡,帝势不复从前。
反倒是东宫之主,身上的帝王气运越发浓厚。
而卦象上的结果,昭示着五月二十这日——
帝星陨落。
另一颗紫薇星将大放异彩。
华安长公主摸了摸长女因为被风吹过而冰凉的脸蛋,“阿宁,你要不要随阿娘一起进宫?”
几个人同时愣住,秦衡不太放心,谢策是不愿意让秦清置身其中,有一丝危险的可能。
华安长公主则另有打算。
她回来那日,太子已经按照计划惨遭不测,事情超出她的预料,细问之下,才知道那是太子与秦衡等人商量的计策,其中,还有秦沅的手笔。
经过秦沅的描补,这个计划更加完美无缺,找不出一丝漏洞。
即便是华安长公主,也不得不感叹小女儿冷硬的心性。
她相信秦沅不论是在哪都能保护自己,但她不放心其他人。
带上秦清,至少可以保证秦沅不会做出什么。
秦清没有过多考虑,便一口答应。
“好,我听阿娘的。”
谢策忍不住嘁了一声。
那些个破书,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狗屁的出嫁从夫。
他家这个,别说从夫了,压根都不记得她是个有家室的人!
只要有华安长公主在,秦清就跟小尾巴似的黏着母亲。至于谢策?余光都不带给一个的。
“好了,尽快入宫吧。”
秦清瞥了眼谢策,他就站在她身边,很难不听见他那声“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舒服?”秦清问,“那你回去歇着吧,我跟阿娘和阿兄进宫一趟。”
“……”
哦,这还要抛下他。
谢策磨了磨牙,上前一步,将她外头那件斗篷系紧,牵住她的手,冷哼一声。
“我好得很!”
休想离开他!
秦清跟着他坐上马车。
宫中已经乱成一团,听说,三皇子带着人进宫救火,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如今这个时辰,宫门早就下钥。三皇子是怎么进去的,他想做什么,已然十分明显。
托他的福,华安长公主等人进宫就容易许多。
甚至都没有惊动其他人。
另一边,“昏迷数日”的太子殿下让人先一步拿下明章帝派来守在四皇子府邸的人,沐浴更衣后,与乔装打扮的四皇子相见。
“皇兄!”四皇子身上没什么伤,一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旁人就当他尸骨无存了。倒不必像太子殿下这般辛苦做戏。
这么十多年来,太子殿下虽然孝顺,但也不是没有发展自己的势力,再怎么样,手头也还是有人的。
更何况有长公主府和康王府的相助,如虎添翼。
四皇子道:“秦徽怕是以为皇兄再无苏醒的可能,竟如此按耐不住,迫不及待!”
不枉太子殿下伤痕累累,辛苦数日。
秦沅的计划虽狠了一些,可若不这样,只怕连明章帝都瞒不过去。
太子殿下道:“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我们走吧。”
“是!”
华安长公主与太子殿下一前一后进宫。
而这个时候,秦徽已经在宫里了。
傍晚时分,明章帝召见秦沅,恰好御膳房来给明章帝送药膳。
秦沅见了,忍不住说了句:“好香。”
药膳还有股淡淡的山楂清香,开胃消食。
明章帝便道:“你若是喜欢,回头叫御膳房给你送一碗过去。”
秦沅受宠若惊,不免惶恐,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多谢陛下。”
杨福全在一旁道:“这是贵妃娘娘从太医那问来的方子,制成粥后,陛下食之,晚上也能睡的安稳些。二姑娘若是喜欢,回头也可以叫人做给太后娘娘吃。”
秦沅便问了句是什么食料。
明章帝见她有孝心,紧皱的眉头微微放松,叫人去把药膳方子拿给她。
秦沅看完,惋惜道:“阿婆倒是可以吃,我不行……贵妃娘娘刚赏了我一种香料,用丁香制成,与药膳中的郁金相冲。等过两日,我换一种香料,再尝尝看这药膳味道。”
她吞了吞口水,显然被山楂的清香所勾引住了。
完全没注意明章帝的神情变化。
“惠贵妃……给了你一种香料?”
“啊?”秦沅抬头,见明章帝阴着脸,不由一愣,害怕地点点头,小声道:“我今日……用的就是这个熏香,我很喜欢。”
明章帝道:“你上前来。”
秦沅瞪圆眼睛,满脸惶恐,一看就是个怯懦至极的人。
那双杏眼中迅速汇聚泪水,秦沅低着头,像上断头台一般艰难行走。
她吸了吸鼻子,身子不停颤抖。
明章帝压着火,问:“你怕什么?”
秦沅抖着嗓子,哆嗦道:“我、我不怕。”
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
明章帝抬起手的那一刹那,秦沅下意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哀求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怒火中烧的明章帝忽然想起,韩亭那个妾室,也就是惠贵妃的堂妹,将秦沅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
余郡。
那种穷山恶水之地。
韩亭的那个妾室,又怎么会给秦沅找一个好人家?
再看秦沅这种怯懦不安的姿态,几乎可以想象她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看见明章帝动怒,便不由自主想到曾经打她的柴家人。
明章帝终于找回一些理智。
让秦沅下去。
倒不是良心发现,愧疚心理。
秦沅,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