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都退下!”秦徽背对着众人,一眨不眨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明章帝,眼底逐渐流露迫切狂喜,丝毫没注意到禁军统领林枫的神情。
“是。”林枫率兵退下。
秦徽走到明章帝身边,将沾了墨的笔塞到他手中,目光落在那张空白的圣旨,语气不由兴奋起来。
他道:“父皇,事到如今,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写吧!”
明章帝并未在火海中受伤,身上唯一的伤口还是惠贵妃用尖锐的簪子扎出来的,药效早已发挥,加上藏于体内多年的毒素,一朝爆发,头痛欲裂,竟呕出血来。
他脸上还有黑烟熏着的痕迹,并未掩盖因为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神色,捏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一张嘴,就是哇的一口血。
“……畜……生!”明章帝瘫坐龙椅上,宛如废人一个,就连将手中笔掷出去的力气也没了。他瞪着秦徽,目光好似能吃人。
事到如今,秦徽还有什么可怕的。
太子和老四一个活死人,一个尸骨无存,老二缩头缩脑,老五毫无根基。即便他得了皇位被人诟病,那也改变不了他才是最后赢家的事实!
谁敢乱嚼舌根,他就灭他们满门!
秦徽神情癫狂,哈哈大笑。
“畜生?父皇怎么有脸说这话?玷污臣妻,毒杀皇后,谋害长姐,就连太子也是因你而死!父皇,比起你,我的所作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知道明章帝最重视的便是太子,如今太子如活死人般躺在床榻,他巴不得往明章帝的伤口上撒盐,“若不是你杀了先皇后,太子又怎么会因为大受打击而离宫出走?最后还遇害了哈哈哈哈哈!”
秦徽眼神怨毒,揪着明章帝的衣领,一字一句道:“父皇不是最疼爱太子和谢策那个畜生了吗?如何?他们都会陪着父皇下去的,还有长公主府的人,今夜这场大火,一定是他们所为,想要害死父皇!”
他兴奋道:“多亏了我,多亏了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将父皇救出来,父皇被奸人所害,时日不多,故而传位于我!父皇,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将长公主府所有人都送下去陪你!”
“畜……生……畜生……”明章帝眼睛瞪的老大,突兀又吓人,说话断断续续,呕出的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袍上。
明章帝嘶哑道:“来人……来……人——!”
“痴人说梦!”秦徽嫌恶地松手,改成捏住明章帝的手腕,逼迫他写传位诏书,“快写!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太子,还有太后他们!”
“不着急。”
一道女声从外头响起,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随着走近,还能听见急促的呼吸。
秦徽猛然间转身,警惕道:“谁!”
于烛光中,两个人影被拉长。
秦沅搀扶着惠贵妃,一步一步,踏足亮堂的殿内。
惠贵妃的模样十分狼狈,被黑烟熏的不仅嗓子哑了,还灰头土脸的,头发散乱,若是衣裳再破一些,与行乞妇人毫无差别。
秦沅站在她身边,干净得不像话,却又毫无突兀之处。
她脸上是怯柔的笑容,一双杏眸透着楚楚无辜。
比起养在惠贵妃名下的四公主,秦沅更像是惠贵妃亲生的女儿。
“三殿下急什么呢?贵妃娘娘还有话要和陛下说呢。”
就连这温柔的语调,也与惠贵妃十分相似。
感受到袖子下抵着她手腕的冰凉,惠贵妃僵硬地抬起脸,强颜欢笑,对秦徽点了点头。
秦徽狐疑地看着秦沅,“你是长公主府的人,你怎么会在这?!”
明章帝的反应尤其激动,瞪着秦沅和惠贵妃,像是看杀父仇人般,恨不得用眼神将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秦沅在世家夫人中的名声很好,但并不张扬,相比起秦清,秦徽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也因此,秦沅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怕被揭穿。
“贵妃娘娘早就找到我,让我在长公主府做内应,只为今日将一切都嫁祸长公主府头上。”秦沅解释道,想到了从前,语气低落下去。
“若不是华安长公主疏忽,我又怎么会在余郡待近十年之久,分明一母同胞,我的兄长长姐,却锦衣玉食,甚至于,他们都不愿意处置韩云韵,明明鸠占鹊巢的是她,抢走我一切的也是她,偏偏,他们要对她手下留情。”
秦沅抬眸,眼中似有水雾缭绕,睫毛打湿。
她抿嘴露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轻声道:“贵妃娘娘说的没错,靠人施舍,不如自己争取。只有拿到手中,才算万无一失。”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秦徽的内心。
他没有发现惠贵妃强颜欢笑下的不自然,也没发现自己犯了和明章帝同样的错误。
论蛊惑人心,秦沅半点不比惠贵妃差。
她搀扶着惠贵妃,不知情的人看去只以为她对惠贵妃孺慕亲近,只有惠贵妃自己知道,冰冷的刀片抵着她的手腕,只需要轻轻一抹,连皮带筋,不用片刻,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秦沅!
秦沅!
她竟看走了眼!
一次又一次低估了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秦徽冷哼一声,“算你识时务。”
料想今夜大局已定,秦徽便让开几步,秦沅扶着惠贵妃走上来,给她说话的机会。
明章帝死死地瞪着她们,贱人!贱人!
如果能说话,只怕早就破口大骂,唾沫飞溅。
这种时候,秦沅就十分感激惠贵妃。
“贵妃娘娘高瞻远瞩,幸而早就做了手脚,否则,三殿下也不能得偿所愿。”
秦徽立马道:“多谢阿娘,阿娘辛苦了!”他还保证道,“待孩儿坐上皇位,一定铲除长公主府,扶持外祖一家!”
秦沅唇畔笑意越发真心实意。
惠贵妃强颜欢笑,只能道:“好、好。”
她还能说什么呢?
就算是给秦徽使眼色,这个早就被喜悦冲昏头脑的蠢货也不会察觉到不对劲!
蠢货,真是个蠢货!
惠贵妃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她怎么会生出这种蠢货!
秦沅似提醒一般,温声软语:“娘娘,您不是说,想告诉陛下一件事吗?”
她看着明章帝,笑得越发甜了,吐出的字眼犹如被糖衣包裹的砒霜。
“关于……先康王妃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