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腊月三十。
我去超市大肆采购了一番，把冰箱填得满满当当。
拆开刚到货的投影仪，对焦、调整角度，挑了部想看很久的电影。
龙标刚出现，苏言欢发来消息：「许曼，在家吗？」
职场几年他算是白干了，竟然不明白「下属在不在家，主要取决于领导想干什么」的道理。
喊加班，就不在家。
发奖金，就在家。
现在喊我，肯定和奖金不沾边，我不假思索打了「不在」两个字。
【我家饺子包多了，给你送点？】
点发送的手一顿，我没出息地看了眼冰箱——速冻水饺没滋没味，哪有手包的好。
【谢谢苏总，您家在哪，我去拿】
大概过了两分钟，对面回了消息。
【下楼吧，我正好经过你家附近】
【记得多穿点，外面冷】
这还能正好。
他在带着饺子游北京吗？
我迅速裹上厚睡衣，刚要出门，又觉得空手不好。
焦躁地转了几圈，便宜的水果拿不出手，车厘子又过于大张旗鼓。
当然主要还是舍不得。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拿上前几天买的毛绒春联玩偶，飞奔下楼。
还差最后半层到一楼时，看到穿着灰色大衣的苏言欢倚在单元楼下，被几个大爷大妈围在中间，含笑不语。
「硕士学历啊，哎呀，差一点点，进不了一、二群。」
「硕士不错啦，现在姑娘都看脸。」
「家住哪儿啊？」
「收入多少呀？「
「父母做什么工作的呀？」
「小伙子，加个微信，阿姨拉你进三群。」
苏言欢笑着指了指我。
「不好意思，我来找她的。」
大爷大妈回头，「哎呀，姑娘你说的男朋友就是他啊，难怪看不上我们介绍的。」
我们隔着几级台阶，目光相对，谁都没否认。
等人走空了，我走下台阶，刚要接过饺子，突然听见苏言欢问我：
「你有男朋友了？」
他的声音有些沉，我不明所以地抬头。
「当然没有，随便应付的。」
他不也是？
苏言欢顿了顿，把饺子递给我。
「总部的工作量会比原来大得多，多劳多得，心思还是要放在钱上面。」
我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把春联玩偶递给他：「送你。」
他垂着眼，没接：「本来准备送谁的？」
我一愣。
我初来乍到的，能送谁？
又想到就算是在上海，我也同样没人可送。
他大概是不想要吧。
我低头看了眼，苏言欢的大衣是某个大牌的秀款，不远处停着的车是价值百万的库里南。
玩偶确实太寒酸了，看不上也是应该的。
「本来准备挂家里的，你……」你不要就算了。
春联玩偶被飞速抽走，他弯起眼冲我笑：
「谁说不要的。」
领导的心思你别猜。
一猜一个错。
红灯笼高高挂在单元楼旁，春节的喜庆扑面而来，似乎连带着风都没那么冷了。
我冲苏言欢摆摆手，回身往楼上走：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可是啊我的人生，似乎快乐总不长久。
14
春节期间的北京，拥挤得走不动道。
我不太喜欢人挤人，但想着新年新气象，便也出门凑了凑热闹。
期间被几个男生搭讪，问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我摇摇头：「不好意思，姐姐很穷呢。」
男生们一愣，脸涨得通红。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匆忙道歉，再迅速逃跑。
简直羞愤欲死。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被旁观者偷拍了下来。
说是很喜欢我的样貌性格，后悔当时没要联系方式，现在全网寻人。
言辞看似诚恳，甚至配了自己的照片和条件。
俊朗的外形、优越的条件，加上特定的拍摄角度让我酷似某当红女星，迅速带来了巨大的流量。
等我看到已经是一天后，赞评过万。
极高的热度下，博主更是扬言，谁有我的联系方式，就给谁转五千块钱。
我被气得头一跳一跳地疼。
什么自我感动的傻叉。
只能庆幸自己换了手机卡，新号码暂时只有苏言欢，还有几个总部负责交接的同事知道。
很好，都不是缺五千块钱的人。
把笔记截图，向平台提交举报。
效率还行，三小时后，举报结果出来了，笔记被判违规，已被处理。
结果他又发了一条。
这次是自拍视频。
「不知道哪个人才把我笔记举报了。别像个阴沟里的耗子，大胆站出来，说不定小爷心情好，还能赏你点饭钱。」
「不过，就你这点格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视频结尾，公然放了更多张我的照片。
这一回，我直接报了警。
刚和警察沟通完，苏言欢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
「在家。怎么了？」
「我现在去找你，在我来之前，外面有任何声音都别开门，知道吗？」
我愣了愣，坐直：「什么意思？」
「可能会有人去找你。先把灯都关了，装不在家。」
对面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等我，最多半小时。」
可今天是小年，下午五点半，外面哪儿都挤得不像话。
真的能半小时就到吗？
又是谁要来找我？
我关了灯，拉上窗帘，反锁门窗，打开一部轻喜剧，音量调到最低。
抱膝坐在地板上，平常兴致十足的剧却没了吸引力。
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每次都只过去三四分钟。
度秒如年。
直到第28分钟，有人匆匆叩响了我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