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推开门的瞬间,寒意将我笼罩,红色的灯笼沿路挂着,流苏被寒风吹着搅在一起。
腊月初八了。
我裹紧围巾,匆忙赶到公司。
我不擅长社交,平常同事都对我视而不见。
今天却是例外。
刚坐进拥挤的格子间,一群人便团团围了上来,脸上挂着看好戏的兴奋。
「要不说还是曼曼有能耐,人不在,客户还指名要你。」
「小姑娘放得开,不像我们,比不上咯。」
「曼曼,怎么勾客户的啊,教教我们呗。」
「哎哟这学不来的呀。」
……
他们的脸逐渐模糊,像无数只苍蝇。
恶趣味扑面而来,可我们明明没什么交集。
我逃避人群,只会埋头画画。
大学期间,参加广告比赛有幸获了奖,毕业后,得以进了这家规模庞大的营销公司。
付青竹随手丢来的人脉资源,我不敢怠慢。
渐渐的,有些便发展成了固定合作方,我的工资也水涨船高。
当然会招惹非议,只是之前,没人敢当面置喙
——我的衣物都是付青竹买的,价格不菲,他们大概把我当成了什么富家千金。
不知道今天犯什么病。
「造黄谣有意思?」
有人笑得停不下来,掐着嗓子讽刺:
「看看,这大帽子盖的。你妈都堵在老大办公室了,还装。」
「就是,不知道天天清高个什么劲儿。」
嗡。
脑海中有根弦断了。
我快步走到苏总办公室门口,里面哭闹声很大。
「没天理啊!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儿,不管老太婆了!」
「好狠的心啊,老太婆命苦啊!」
同事们嘲讽的目光有如实质,刺得人头脑发胀。
我回身,抄起玻璃杯,用力推开门。
中年女人赖在地上假哭,苏总正疲惫地揉着眉心。
血流直冲头顶,我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她愣了愣,刚要更大声地嚎,触及我森冷的眼,又瞬间闭了嘴。
我们十一年没见了。
她总算想起来,曾经打算把我卖给邻村傻子、我捅伤七人的壮举。
「就,你,你那相好,付什么的。」
4
我大概短暂地耳鸣了一瞬。
说好帮我瞒一辈子。
说好会保护我。
中年女人死死拽着我的衣角,昂贵的毛衣被拉扯得变了形。
来一趟不容易,她还是想要钱。
好吵。
像苍蝇钻进了耳朵。
我用力把玻璃杯砸到地上,飞溅的玻璃割伤了手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对谁发脾气。
蹲下,捡起一块碎玻璃。
「钱没有,大不了一起死。」
她惜命得很,一事无成的金贵儿子还等着她养活,嘴里骂骂咧咧,倒是逃得快。
我漠然抬眼,和外面看热闹的同事对上目光。
世界安静了。
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我的手其实抖得不像样。
「苏总,给您添麻烦了,我离职。」
离开公司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喧嚣。
「连老娘都不管,可真行。」
「死装女终于滚咯。」
「大~不~了~一~起~死~,哈哈哈什么精神小妹发言。」
「小声点,她那样还蛮吓人。」
……
他们的逻辑很怪,不了解我的家庭和品性,恶意却不加遮掩。
我站在公司楼下,冷风吹着脸颊,手背的血迹已经凝固,紧巴巴绷着皮肤。我到便利店买了杯咖啡,摘了隔热套,高温刺激着掌心。
新年将至,我无家可归。
手机响起,是我给付青竹设的特别铃声。
「今晚来兰舍。」
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张了张嘴,很多话就在嘴边,想问他为什么随意许诺,想告诉他我离职了,想骂他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还真以为人人都得围着他转。
却又只字难言。
没有立场。
不配。
情妇得有情妇的自觉——即使是过去式。
没等我回答,那边已经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