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君夜夜都在修月公主那里留宿已经引起了王后的不满,这位冷漠肃然的国君从来没有过多的留恋某个女人,从修月公主入宫之前,国君愿割城相换的时候就已经让王后震惊,可是她无法劝谏什么,她的母族是当年扶持君主上位的楚将军,如今自然也是怕功高震主已然奔赴边疆驻守,京城内外她都走的如履薄冰。
可是人终究会在别人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的时候失去控制,王后仪仗到达檀东檐的宫殿的时候,她是有些不解的,毕竟如今她已经恢复神身,忘记了凡人是没有神仙视角的。
“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
檀东檐的迷茫被王后解读为目无尊上,她连忙行了礼,不想跟这里其他不重要的人起冲突。
“修月公主听闻是刚失了丈夫的,夫妻之恩这么快就忘却了,日日和君上缠绵,未免失了女子本分。”
王后的话让檀东檐想起阳景琮,她知晓那是淮商在凡间的化身,所以对于他的死亡必定没有修月那么痛彻心扉,可是她也知道这是王后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
“王后不满,大可以对君上说。”
“大胆!”一句话就足以让王后发怒,她现在的精神也是紧绷。
檀东檐觉得没意思,这凡人真的被七情六欲左右成这样么?不过她回忆起从前在东疆的时候,她也是因为师父的一点行为就变得不像自己,看来哪怕神仙牵扯到情感,也是那般不能自已。
“你以为君上宠着你,本宫就奈何你不了了?”王后唤来嬷嬷就要处置檀东檐。
烟槐和炎南煊隐着身在檀东檐面前,像是在看戏一样抱着手,他们也知道凡人没办法伤到神徒,饶有兴趣的想着,要是此时那国君来这不久热闹了?他们动心起念之间,那魏国君还真就赶来了。
一同而来的还有叶著,他们看见“修月公主”被人架在长凳上施以板刑。
“修月!”叶著竟不顾臣子之礼,直接越过众人去扶起了檀东檐。
魏国君阴沉着脸色,他戴着面具,一般也很难看清神色,但是他抿着唇,眼神在殿中几人身上来回游离,最终他选择扶起地上谢罪的王后。
“王后这是为何大动肝火?”
“是修月公主顶撞了臣妾,臣妾才略施薄惩,君上若要怪罪,臣妾领罚。”
“王后言重了,修月公主来自异域,可能不是有心冒犯,只是文化习俗不同,这些时日,孤日日去与公主寻求朱国大章寺真经奥秘,因经书晦涩所以每每都要公主解读到深夜,孤才休息在公主的偏殿中,公主始终是朱国的公主。”
王后被君上的解释弄得一头雾水,难不成君上到现在都是对这个公主以礼相待?仔细想来君上确实也未曾下过册封修月公主为嫔妃的诏书,而自己这样平白无故的对公主施刑罚,实在是太不识大体了。
“君上,恕臣妾……”可是现在认错岂不是承认自己善妒?
“王后先回去吧,孤明日再去看你。”
国君把王后的话堵回去,也算给她留了体面,现在在魏国君面前最让他动怒的是叶著这不懂分寸的关心。
“君上实在不应让修月公主客居后宫,是非之地怎能不连累公主?”
“叶先生这是在指责孤?”
魏国君走到修月面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刚才的话是对王后说的,公主不会一直只是客人。别忘了,叶先生,可是你亲手将公主送来魏国的。”
魏国君勾起唇角,高高在上的看着叶著,随后又以后宫重地之由将叶著请了出去。
随后国君便带着修月回到了她自己的宫殿,她伤得不重,甚至檀东檐是没有感觉的,但是在烟槐和炎南煊的指导下,她还是一副眼含泪水,隐忍不发的可怜模样,想必是个男人看见此梨花带雨的美人都会心动。
因伤在小腿,魏国君在屏风外等太医为公主处理伤口,待伤口处理好之后才进入内殿。檀东檐歪在榻上,素衣松泛,实在是弱柳扶风。
魏国君竟然心下有些不舒服,像是见不得她有伤。
“你受苦了。”最终他还是别扭的说了这么一句。
“王后似乎很在意君上,我以为帝后之间利益更多。”
“她是个真心的人,所以我才不忍责罚。”
魏国君竟将心中所想就那样脱口而出,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本不是这么有问必答的人,大可以撂下赏赐一走了之。
“不过……大章寺真经?君上真是说得逼真,连我都信了。”檀东檐笑起来,她那样明媚的脸上露出笑意,像花上的露水一样晶莹。
“咳……那今天你先休息,孤先走了。”
“君上,别走。”
只这一句含羞待放的话就让魏国君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可是檀东檐只不过想要快点哄国君入睡,方便她如梦去见淮商。等了半天,檀东檐恨不得给他打晕过去,终于是睡着了。阿檐步履匆匆进入那道秘境。
“淮商?”那团蓝色的光仍然悬浮着,听到她的呼唤才缓缓下降。
“你又来了?”
“怎么?你还不满意?你在这个鬼地方不无聊?”
“神怎么会无聊呢?”
“你不是几个神中最怕无聊的么?天南海北的到处跑,每次都带很多稀奇玩意儿回来给我。”
淮商的眼神像是不明白檀东檐在说什么,但是很有兴趣。
“然后呢,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你啊,小时候我觉得你很不务正业,都不像我的师父他们那样每日正经修习……”
“我不需要。”因为淮商的神力要高出他们很多,毕竟他吞并了一位鬼族府君的力量。
檀东檐白了他一眼。
“你很喜欢烹饪,研究了很多精致的食物,我记得在我去鬼族之前,你研究出了酪梨糕,晶莹剔透的很好吃。”
“就记得吃了。”淮商笑起来,他实在觉得少女谈论到他做的食物时候的神情特别的纯真,像是一个人间无忧无愁长大的贵族女子,他喜欢她的笑。
“才不是呢!”檀东檐忍不住回嘴,这一瞬间恍惚回到最开始她和淮商的相处,那样无拘无束。
那些经过淮商精心研制的美食,都承载着他给她带来的轻松和快乐,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看来倒是最珍贵的,能够想到她的一饮一食,想让她在品尝到的那一刻就尝到食物带来的美妙快乐,是最直接最朴实的,比什么承诺和安慰都更有效。
檀东檐想着想着居然红了眼眶,有太多回忆,因为珍贵而沉重,因为遥远而悲伤。
“怎么了?困了?”淮商察觉到檀东檐想哭的情绪,立刻想用玩笑让她停止悲伤。
檀东檐居然因为他一句玩笑就笑了出来,像个小孩子。
“我记得当初我刚刚和渡纭融合,他强烈的挣扎影响到了我,我甚至有些被戾气污染,杀心不断,所以我走遍山川湖海去净化这属于鬼族的浊气,不敢有一刻的停留。”
淮商想起那段时候,鬼族的侵袭像会腐蚀他的精神,他时常疼痛到意识模糊,但是他不能停下用自己炼化渡纭脚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没有一个神是轻轻松松掌管一方天地的,而淮商就更艰辛,他隐瞒着自己的痛苦,不让外界发现他的异常和脆弱,独自行走在天地之间。直到有一天他经过了神龙族,那时他很狼狈,所以化形掩盖了水神之体。
神龙族即将孵化新蛋,是族长的嫡长子,等了千年才终于到了孵化这一步的龙蛋。族长见淮商命悬一线,尽管没有看出他的水神身份,仍然用了要给龙蛋孵化使用的仙果给淮商疗伤,这也是为什么檀东檐从诞生就身体虚弱,她少了仙果的保护,在孵化时就受了浊气。
目前的淮商记忆中只有这些,他看着檀东檐,心中想着没想到当年那样一枚小龙蛋居然长这么大了,看着很有出息。
“你真的没有想起来些什么吗?”檀东檐也知道只过去了一天,也很难会有什么进展。
“我大概想起来了夜明泉眼的事,是我把它送给你的,因为你出生后就很孱弱。”
“是啊!还有呢!”
“我记得有一个爱哭的小娃娃,手里拿了一把剑,被我不小心冻碎了,她哭的很吓人。”
“怎么吓人啦?”檀东檐不爱听了,自己小时候明明很可爱的。
“她头上有一双龙角,挺可爱的。”
淮商神情温柔,让檀东檐忽然柔和了眼神,想起自己小时候见到淮商然后开始“讨厌”他的事情,没想到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应该是你吧,龙角呢?”
“收起来了啊。”
“我想看看。”
“不给。”
“说不定能刺激我的记忆呢?”
阿檐怀疑的看着淮商,她很怀疑淮商是故意的,但是还是看在他伤傻了的份上把龙角显了出来。
那晶莹剔透的龙角泛着淡绿色的幽光,映衬着阿檐白里透红的肌肤,到她眼睛里的微微赧然,都那样盛大的绽放在淮商面前。
“我能摸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