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莲娜？”
张皓有些恍然。
车厢内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压过积雪的声音。
李娆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声音平静地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来到殡仪馆。卉宜、我，还有艾莲娜，我们三个碰巧躲进了一个私人射击俱乐部的地下室。里面有不少存货，食物、水，还有大量的训练用橡胶子弹。”
“那会也闲得无聊，艾莲娜刚好堕完胎，于是她就教我们，从最基础的握枪、瞄准开始，每天都要练习很久……”
“刚才，还是我还是第一次实战。”
闻言，张皓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能发现她侧脸上的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冷硬。
提到艾莲娜，李娆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艾莲娜……她那次堕胎之后，以后几乎不可能再怀孕了……”
张皓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李娆的声音很轻：“其实，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至少，她不用再承受可能失去孩子的痛苦，也不用为了养活孩子而遭受更多的罪……”
张皓继续沉默着。
但不得不说，李娆那些话，沉重又现实。
凌晨两点时，车辆才停在了工厂附近的走廊里。
等大雪将汽车覆盖，张皓才继续带着李娆下车，径直走向工厂。
推开伪装好的厚重铁门，一股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暖意。
两个人贴着墙边行走，很快便找到了胶囊厂。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人已经睡着，角落里的壁炉被黑布掩盖，只透出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我们回来了。”张皓轻轻说道。
很快，壁炉上的黑布被掀开。
黄妍和宋卉宜都没睡着，一个惦记丈夫的生死，一个守着团队里的安危。
看着黄妍焦虑不安的脸庞，张皓没有让她多等，
直接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那几盒在医院历经风险才得到的镇定剂和吗啡。
“找到了。”
看着药品的包装，黄妍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一把接过药品，眼眶有些发红，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
她顾不上再多说，立刻拿着药转身，快步走向工厂深处，那被临时隔出来的小单间。
张皓他们担心出事，立刻紧随其后。
单间的门被从外面用一根结实的木棍闩着。
张皓轻轻取下门闩，推开门。
里面点着一根蜡烛。
何青和柳依依分别躺在两张简陋的地铺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他们的手脚都被布条小心地束缚在床架旁，呼吸都有些粗重，身体也会时不时地挣扎扭动一下。
然而，这种挣扎的幅度并不算特别剧烈。
“还好，还能控制。”张皓仔细观察了一下，做出了判断。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至少没有恶化到最糟糕的地步。
很快，李娆调配好药物，直接给两个人注射。
“让他们休息一会，我们出去吧。”
几个人轻轻退出单间，重新将门虚掩上。
回到加工厂，宋卉宜拉过张皓，轻声道：“这些药剂，恐怕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张皓也眉头微皱，虽说这一次有收获，但是镇定剂并不多，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三至五天就要注射一次。
所以这些药剂，最多坚持半个月。
“我可以带你们去木浦市。”
黑暗里突然冒出的声音，将张皓和宋卉宜吓了一跳！
回头才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艾莲娜。
她从黑暗里走出来，脸色显得格外苍白，眼神却非常清澈：“我知道木浦市有一个黑帮在贩卖这些药剂，他们甚至常年都会囤积一些，应付大宗交易或者临时调剂的东西。”
“如果运气好，我们或许会有收获。”
闻言，张皓有些惊疑不定，他们现在距离木浦市并不远，如果是正常的情况，自驾甚至不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不过这暴雪天气……那就说不准了。
“要去试试吗？”艾莲娜再次问道。
张皓想了想，抬头看着女人：“你怎么知道这个黑帮？”
“见过。”艾莲娜耸了耸肩，并没有过多解释，与张皓直接擦身而过。
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张皓陷入沉思。
一旁的宋卉宜抿了抿嘴唇：“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我们剩下的物资已经差不多收集完毕，如果能找到镇定剂，我们可以说走就走。”
张皓没有说话，其实内心深处，他并不信任艾莲娜。
那些过往种种，哪怕现在对方做得再好，在他心中，依然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人性固有的偏见很难改变，
但现实，又不得不令他妥协。
第二天早上，张皓便决定带人去木浦市，并且立刻就走。
“这次去，人不能多。”他声音低沉，做出了决定，“路途有风险，目标小，行动才方便。”
“我、艾莲娜，还有……”他顿了顿，目光在李娆和宋卉宜之间短暂徘徊，“李娆跟我去。卉宜，你留下，和其他人，照看这里。”
宋卉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张皓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你们小心。”
艾莲娜没有异议，她找来一小块烧焦的木炭，在一张皱巴巴的旧纸壳上费力地画着。
“时间太久了，我只记得大概。”她一边画一边说，线条粗糙而断续，“仓库靠近旧港区，这一带以前有很多废弃的工厂和仓库……他们那个，伪装成一个物流转运公司。”
她在纸壳上点出一个模糊的区域：“具体是哪一栋，得到附近我才能认出来。而且……”
她抬起头，眼神里没有多少把握：“我不能保证那里一定还有吗啡，或者没被别人占去。更没法保证……安全。”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这时，李娆开口了，声音冷静：“如果那个仓库扑空了，或者已经不在了，我们也不能白跑一趟木浦市。木浦应该是一个大型城市，那就一定有大型医院……我们可以再去医院碰碰运气，双线准备。”
张皓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计划迅速定下。
三人没有多做停留，带走了一些物资和一把手枪，便直接开车走了。
路上，积雪再次加深，开车的速度甚至和走路差不多，唯一的好处便是能够遮风挡雪。
主路只有一条，张皓也不用担心会迷路。
“这几天温度一直在下降。”李娆叹了口气，“这一次如果顺利，我们得马上南行。”
艾莲娜也有同感，所以这一次前往木浦市除了寻找镇定剂，还必须收集其他东西。
时间临近中午，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小巷里。
这里已经是木浦市范围。
也从这里开始，他们只能徒步前行。
好在风雪进入市区后明显减弱了许多。
三人下了车，刺骨的寒冷立刻穿透衣物。
“这边。”艾莲娜的声音低沉，她拉紧了兜帽，眯着眼辨认着被冰雪覆盖的道路和标志性建筑。
昔日的记忆，与眼前的荒凉景象很难重叠。
张皓和李娆也在仔细观察前方，这片港区显得格外落寞，巨大的吊机锈迹斑斑，如同冻僵的钢铁巨兽，蛰伏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
在附近兜兜转转很久，艾莲娜才最终确定方向，带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一片积雪覆盖的斜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