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四十九章:他的本性就是野兽!
书接上回,前面讲到:
吴妈为木子求情,碰了一鼻子灰。
又懊又恼,简直难以自己。
她尤其,怕上了兰子。
只觉得这小的眼光,比老的还要辣上几分……
其实兰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吴妈的陈情,不全像是乔词。
已经引发了,她的恻隐之心。
虽然木子,越来越让人讨厌。
真要把他,一撵了之。
兰子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要说兰子,真正的内心。
并不像吴妈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冷酷。
关键一想到,那个出糗的场面。
就多少有一点,让人受不了……
自己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只能说,对于任何一个良家女子。
不管已嫁的,还是待嫁的。
最起码是一种亵渎,一种侮辱……
一旦发生,就不需要做任何解释。
其心可诛,其行更是当罪。
如果听之任之,不做任何惩罚。
那等于怂恿,主家的品德也就值得怀疑了……
这,只是于公的一面。
人伦常理,公序良俗。
都不需要别人,来教你怎么做……
另外,于私的一面。
则是破坏了她,珍贵的记忆。
让人刚刚建立起来的憧憬,毁于一旦。
烦恶之感,来得莫名其妙。
更是让她惊慌失措,迹近崩溃……
今早,她就是这么从噩梦中醒来。
昨夜,就在木子突然闯入之前。
她已经在假寐中,换句话说那个绮丽的梦境又回来了。
腾云驾雾,御风飞翔。
耳鬓厮磨,辅车相依。
信誓旦旦,吟诗定情……
良辰美景,大好时光正在慢慢展开……
却不料突然被人,从床上一把揪到地上。
若非芳儿,同时还捂住了她的嘴巴。
否则她准会以为原先的梦,又给续上了。
兼之主仆彼此的味道,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很快就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附着耳朵,芳儿告诉她。
馨儿示警,好像后院闯入了不速之客。
馨儿的惊叫,兰子正在梦乡没听到。
然而接下来的细辨,却也没发现新的动静……
主仆两人,谛听了一会。
外边还是没有什么,新的异响。
这一下,更是有点纠结了。
关键是对面,娘亲的房里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这就让人,不能不怀疑了……
最坏的可能,自然是真有歹徒闯入。
而且娘亲她们,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那来的,很可能是娘亲的仇家。
也很可能就是,自己水田救人暴露了形迹……
其次很可能,只是一个乌龙。
说不定是馨儿,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最后,还有一种可能。
兰子却只敢在自己的心底里,独自一个人捉摸……
那就是,他又来了。
前夜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摄出去又送回来的那一位。
只是依他的本事,也不该让馨儿察觉吧?
否则自己前番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得手?
再说前夜,他既然能做得那般天衣无缝。
今儿个,也不该瞎天盲地摸错地方啊?
除非他,只不过是一位传说中的采花大盗。
今儿又来踩盘,物色新的猎物?
不过这样,打死她也不会信。
这不等于直接说柳下惠,也可能不堪下流吗?
坐怀不乱,暗室无欺。
那可是她,难以忘怀的亲身体验。
绝对,绝对不会有错……
照此推理,若是真有不速之客。
也应该不会是,前夜的那一位神秘的如意郎君了……
一念及此,兰子顿时少了很多的顾虑。
一门心思,全部集中到娘亲的安危上。
只见她跟芳儿,交换了一下目光。
两个人同时拉开了,这厢起居间的门……
两人同时使了一招,打草惊蛇。
为的是怕有人,趁她们出门时趁机暗算。
恰好这时,馨儿也从对面屋后冲了出来。
事后才知道,她是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里偷偷摸出来的……
对于闯入者的行踪,馨儿最清楚。
那个人一听到她的惊叫,便向院中蹿去。
她想都没想,也就跳窗出来。
蹑踪而追,一直从屋后追到了这院子中间……
一主两仆,三柄长剑迅速聚齐。
不约而同地指向院子中央,同一个目标。
几乎同时,对面的房门也是豁然洞开。
接着老夫人的身影,和剑飘落到她们的身边……
等到八只眼窝,统统定睛。
每个人的嘴里,都忍不住发出一声讶异的惊叹……
确实有人,闯到了后院。
正跽坐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
看样子,还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等到看清,更是万万没有想到。
不就是前几日,刚刚负伤的牧童木子吗?
按照老夫人的诊察,这小子伤得绝对不轻。
关键伤了大血管,失血过多。
等于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今儿白天,还在昏睡之中。
怎么半夜,就会闯到这儿来了?
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眼前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的毋容置疑。
再一细看,却是一副不打自招的糗样。
于是再说什么,也就变成了多余……
一个路倒儿,亦人亦兽。
既不会用人伦自律,更不能以常理言喻。
在今早,吴妈还没来求情之前。
兰子已然形成了,这样的想法……
于公不说,单说自己私底下的那点心绪。
已经被他扰得,再难完好。
事蒇回房,心绪难平。
再拾遗梦,已然不见原本美妙可人的那一切……
就好比旱天,突然找到一条小溪。
稍一展目,却又看到它是穿过清水茅坑而来。
纵然口渴难耐,再是清澈透明。
哪怕没有洁癖的人,也难做到坦然接受……
尽管谁都清楚,世间万物若真全然计较。
也就只能做到,眼不见为净了。
似梦似幻的佳绝之境,让他搅得不忍卒目。
要说一点怨毒也没,那也是瞎话……
兰子自忖,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
纵然是女子,也不该是难养之辈。
真要是平心下来,替那小子想想。
倒也不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娘亲吃定他是,一个人兽莫辨的怪胎。
昨夜的形迹,已经足以证明。
不谙伦常,毫无廉耻。
其实真不是骂他,典型的众牲行径……
娘说兽孩这类,应该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
与哺育他的野兽,终生为伍。
一定是那年大雪封冻,山中没了食物。
他才瞎跌瞎撞,跑到了此地……
猜测应该是恰好路过,这龙山梢自家的门口。
力尽而倒,差一点冻死。
也算一种缘分吧,人不能没有善心……
只是现在,他长大了。
而且也像别的人一样,成大人了。
收养之后,一个多年头的将养生息。
不仅长高了,而且长壮了。
就看昨夜,吴福背他出去。
那一种吃力的程度,可想而知……
要说娘亲在他重伤那天,就有所发现。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快……
兰子心里,却还有一点嘀咕。
把他撵走不难,可他又能到哪里去呢?
这个时候,兰子突然想起来了。
每一次见到,可是从没见他直过腰。
总是,佝偻着身子。
还真像镇上见过的那种,杂耍艺人豢养的大马猴……
她到集镇上的次数,少得可怜。
但有一次,她还真看到了一场挺稀罕的耍猴。
记得那头猴子从头到脚,身子从来没捋直过。
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怜。
一根细铁链拴着的项圈,套在脖子上。
时常做着怪动作,供人取笑……
也许当大马猴养着,便是他最好的去处。
要不干脆,让吴福直接送他去那里。
也用一根铁链拴上,牵着到处杂耍换钱。
也让他多少,能有一个照应……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撵他出去。
也许人家还会把他,当成妖魔鬼怪。
加上兽性一发,扰人妇女,与人拼命。
不被乱棍打死,恐怕就算他命大了……
就算送到官府,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会说话,官老爷哪会有吴妈的那点耐心……
就算退一步说,没有扰人,也没惹是生非。
只做乞儿残废,苟且度日。
有一顿没一顿,有一地没一地。
即便倒毙路旁,也无人理会。
那还不如一年前不救他,也就算了。
那也许才叫,眼不见为净……
可收留,毕竟已有一年多了。
一撵了之,就当没见过,不认识的一样。
哪怕真能,置身事外。
她想自己的内心,也不可能那么平静了……
关键的关键,他还起码能算半个人。
只怕真想撵,也下不去这个手。
可是昨晚的一幕,再也不允许重演。
否则再多的恻隐之心,也不够用。
就算自己包括娘亲,都还能容忍。
只怕别人,也都会看不下去了……
最好能够管束起来,可又该如何做呢?
总不能像猪狗牛羊那般,也给劁了?
想来想去,还是那根拴在猴脖上的铁链。
能不能也叫吴福上集市,打上一根?
木子的魁格,远胜于猴子。
应该更长点,更粗点。
打都打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木子往后,若能越来越像正常人一样懂事。
识得规矩,也算皆大欢喜。
假如真似母亲预言的那样,兽性不泯。
那就只好拴上,毫不客气地管束起来。
管吃管住,生老病死都有照顾。
吴妈既然视若己出,那也算趁了她的心了……
至于干活,也就算了。
庄园还算富足,也不在乎多养一两个闲人……
兰子越盘算,越兴奋。
尤其联想到吴福所谓的利市说法,更是觉得圆满。
毕竟这是,记事以来。
第一个全由自己,独个琢磨出来的主意……
平常庄里大小事情,虽然吴福都来请示。
其实人家心里,总是揣着明白路数来的。
只怕这点,吴福根本不会想到。
就连馨儿一直说坏点子最多的吴妈,也应该没想到……
虽然刚才对吴妈,不假颜色。
但人家最后那副声嘶力竭的模样,还是令人感触。
木子的糗样,虽然毁掉了她的梦境。
但是作为一家之主,她也不可能全然私心……
一看天色,再问芳儿。
午饭还早,就决定赶紧去找老太太商量一下。
兰子赶到对门的时候,老夫人也正坐在床上打坐。
就跟养女一样,心里也自阢陧着呢……
昨天折腾了一宿,几乎没有合眼。
吃了早饭,就有点犯困。
本想眯上一会儿,可气人的是眼皮纵然沉重。
脑子里,却是空明一片。
哪里还睡得着?于是只能运气打坐。
以期身心的疲惫,有所恢复……
“娘!”
恍惚之中,一声清嘤。
想不醒也不成了,不禁轻叹了一声。
“娘!”
兰子连声喊着,快步进来。
一看纱帐轻飘,立马吐了吐舌头:
“您打坐呢?”
也没办法,老夫人只好收了内功。
长吁一口,下得床来。
“哼!你今天的剑练了没有?”
秦王氏还是一声苦笑,佯嗔佯责。
“没呢……”
兰子这几天总是心绪不宁,一点也不想摸剑。
“为什么?”
其实秦王玉凤也不是看不出来,只觉得应该督促一下。
“娘!兰子想先跟您说一件事,真的很重要,说完了再去练不成吗?”
“哼!不会是想编个理由偷懒?”
秦王玉凤心里咯噔一下,又怕兰子来盘索身世了。
这个丫头,最近钻进牛角尖了。
千方百计,早已经让她穷于应付了……
“娘!兰子啥时候想偷懒了?”
兰子自己盘算了一下,也就两天没好好摸剑。
自从那天,水田救了木子之后。
经历的事实在太多,练剑的心思自然淡点。
“你以为我不知道,总觉得跟芳儿馨儿对练腻了,想换换花样……”
“哼!你们两个出来!我得罪谁了?竟敢在我娘面前嚼舌头?!”
兰子就怕娘亲,猜中了自己的心事。
于是一对蛾眉倒竖,故意摆出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嘿嘿,还用得着嚼舌头吗?”
秦王氏笑着,揪了一下她的鼻子。
两个丫头,这个时候也应声出现在门口。
两张俏脸上,不无幸灾乐祸。
“你看你,就今天的光景都快晌午了,居然连剑都没摸……”
“娘!兰子不是还得想着庄里的事吗?”
兰子软了,抱着老夫人的胳膊直摇晃。
“一会儿跟您说完事,我就去练行不行?到底行不行啊?”
“那你说吧!”
只要兰子一开始撒娇,秦王氏的心也自酥了一半。
都说父母对儿女的心,是最痴的。
她虽不是人家真正的母亲,却也痴心不已。
真所谓,爱之切恨之深。
为了兰子,她甚至不让自己去多想那些痛苦的往昔……
曾经最绝望的时候,她想一把掐死了她。
杀了眼前的这个小可爱,然后就自杀。
人家杀夫夺子,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一心一意抚养她吗?
反其道而行之,不就等于报了仇?
只是时间越长,她就越没这个勇气。
甚至再想起来,都觉得那是一种罪恶……
“我说……”
兰子赶紧,就把刚才的想法说了出来。
顺手还比划了一下,铁链的大小……
“你倒没想再叫吴福打一副嚼子?”
秦王氏实在忍不住,笑着接道。
她的心里,倒是在说:
一个及笄丫头,心气虽高。
可也只是跟吴福,去过几次集镇。
哪来的见识?哪来的经验?
就能有这样的想法,也算勉为其难了吧?
“娘!兰子给您说正经的呢!”
兰子脸皮薄,娘亲的调侃让她的耳根都红了。
“兰子,你想过没有?”
秦王氏正了正脸色,点着头说道:
“这就等于在自己的家里养了一只老虎,一头狮子,并无多大的分别,兽孩也罢,兽人也罢,他的本性就是野兽,绝不可能跟人同日而语!”
兰子没想到,娘亲一开口。
几乎把话说绝了,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至于兰子接下来,又该为木子做什么样的打算?
这还得在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