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的谩骂之声,我胸中只觉气血翻涌,不适之感逐渐涌向喉咙,竟是被这群人恶心吐了。
我逃似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了一处院落,扶着白玉栏杆,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
一块干净的手帕出现在眼前,我抬起头,见到一个身着绯袍的男子。
他那无血色的脸,在绯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苍白。
「周洄?」
我认得他,是帝师,也是皇帝最爱的棋友。每每有不解之事,只要与他下棋,就能恍然大悟。
说起来,姜渊逐渐失势,也多亏了他在皇帝耳边嚼舌根子。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我不太喜欢。或许,寒姑娘还是称呼我为周乏术,更好一些。」
我的名字是姜清寒,姜是镇国侯府的姓氏,清是论资排辈排上的,而寒才是我自己的名字。
听到周乏术这般叫我,我竟有些感动。
周乏术见我半晌也不接他的帕子,便亲自帮我擦了擦嘴,还将我扶到了亭中坐下,想要为我诊脉。
这是唯一一个看见我的狼狈之后,眼中仍旧没有一丝嫌恶的人。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立刻攥住了周乏术的手。
「你……你能娶我吗?」
周乏术愣了一会儿,忽然扬起了嘴角,没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只是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叫周乏术?」
「知道。」
「那还想嫁给我?」
「想。」我斩钉截铁。
「好。」他答应了。
5
回到镇国侯府后,府中上下都沉浸在姜清雪将要当王妃的喜悦中,就连侮辱我的事情都忘了。
我回到柴房里,收拾了一番。很快我也要嫁人了,嫁给周乏术。
三日后,周乏术就带着一个巨大的礼盒,来到侯府下聘。
父亲姜渊得知来的人是周乏术,大为震惊,想也不想,便要退礼。
「哎,侯爷还是看看聘礼为何,比较好。」
姜渊皱着眉,觉得周乏术话里有话,思考片刻,还是打开了盒子。
未曾想,盒子中竟然是被绑了手脚的侯府嫡子姜潮。
「周乏术,你竟敢绑架我儿子!我定要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姜渊指着周乏术的鼻头,恶狠狠地放话。
周乏术一脸无所谓:「昨日令郎在欢意楼喝酒,打断了人家一条腿,府衙觉得为难,我只好出手帮帮忙。」
「侯爷,你可得好生管教一下令郎,他再这般胡作非为,日后恐无人能承袭爵位。」
「你!」姜渊正要发作,却被容莺及时制止了。
「侯爷,不过是一个庶女,给他就给他了。如今他与圣上走得近,不能明面与他作对。」
「可是……」
周乏术忍不了两人说那么久的悄悄话,不耐烦道:「好了,聘礼我也下了,明日就来接人,希望到时候我见到的是个完好的活人,否则……」
待到周乏术离开,父亲第一次将我从姜清月的魔掌中,救了下来,拖进了书房。
「啪」的一声脆响,我挨了父亲一巴掌。
「简直胡闹!你可知你招惹的是谁!」
「知道。」
正因为他是周乏术,我才想嫁!
6
周乏术还叫周洄的时候,是清远侯府的嫡长子。
清远侯府也曾手握兵权,是抵抗外敌的好手,比镇国侯好得多。
只不过在一场寡不敌众的守城战中,清远侯死守边城八日,却未能等到镇国侯的援兵。
边城被破之后全城被屠,只有周洄一人活了下来。
当时的周洄倒在尸体之中,周身被血污覆盖,逃过了一劫。
可因为他饿了太久,冻了太久,又经历了那样一件残忍的事情,身子落下了病根。
这也是他,终日脸色苍白的原因。
冬天的时候,他根本无法出门,只能蜷缩在火炉旁,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他的身子许多医师都瞧过,皆没有办法医治或调理,可谓回天乏术。
所以,他改名叫自己周乏术。
大家都说他是个病秧子,命不久矣。
姜清月得知我要嫁给他的时候,更是笑话我要守寡。
可我却知道,他是从地狱回来的,阎王爷都不收的恶鬼。他一定能帮助我,报复那些侮辱过我的人!
7
周乏术按照约定的日子,将我接到了他的府上。
没有婚礼,也没有人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索性就跳过这个繁琐的步骤。
我坐在床边,见周乏术逼近,不自觉抓紧了床单。
「你要我娶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他坐在我的身旁,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需要我怎么帮你,说吧。」
果然与聪明的人相处,什么都藏不住。
「你愿意帮我?」
「你肯嫁给我,不就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吗?我帮你,你帮我,这很公平。」
周乏术的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思考片刻,将我的诉求告诉了他,也得到了他的诉求:倾覆整个镇国侯府。
「后日回门,我牵制住姜渊,你去书房搜集证据。」
「至于你想对付的姜清雪和姜清月,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哦,还有,人善被人欺,你别光在心里想着,亲自动手不是更好吗?」
8
终于到了回门的日子,周乏术与我一同回到了镇国侯府,有他在身边,那种无形的压迫感都消失了。
姜渊得知周乏术又来了,如临大敌,携容莺在主厅与他相见。
而我则以回房取东西为由,穿过回廊,来到了后院。
「哟,寡妇回来了?那病秧子能满足你吗?」
姜清月的声音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的讨厌。
我回过头去望着她,面带笑意,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瞧见了我额上的花钿,如今,这府上只有她一人没有花钿了,姜清雪和我都嫁了人。
只见姜清月冲到我的面前,抬手就想要打我,却被我一把扼住了手腕,另一手顺势扇了她一巴掌。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姜清月直接被我打懵了,两眼瞪得极大。
「你……你竟然敢打我!」
「你不过是气恒王被别人抢走了,但你要搞清楚,抢走他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抢走你的荣耀与地位的,也从来都不是我。别被人家使唤了,还不自知!」
姜清月若有所思,高举的手卸了力。
「姜清雪不过是嫁给了一个王爷,真正的权力者怎会是一个王爷,而是圣上。王妃的地位,又怎比得上贵妃?」
我的话足够直白了,姜清月一听就懂,难得见到她对着我露出满意的笑,就连我打了她的事情都抛诸脑后。
姜清月虽然嚣张跋扈,但到底是一个城府极浅的人。
她因为是府中的次女,所以也常常被姜清雪压着,一直与她不对付。只需要稍加挑拨,便可用姜清月来对付姜清雪。
这是我从周乏术的话中,悟到的事。
见姜清月喜滋滋地离开,姜潮喜欢玩乐不在府上,我轻易就进了父亲的书房。
我的心思细,所有动过的东西,都可以做到分毫不差地放回原位。
同时,周乏术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牵制住父亲和容莺。
最终,我拿到了一项父亲的罪证,是贪没赈灾钱款的事。
回到周府,周乏术拿着我找到的往来书信,没有着急向皇帝揭发此事。
「这不过是一项小的罪证,我要的,是足以覆灭整个姜家的大罪。」
「不过你放心,你是我的妻子,镇国侯府的罪绝不会牵连到你。」
周乏术握住我的手,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虽然他没有什么进展,我却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姜清雪和姜清月的好戏了。
不过几日,镇国侯府就接到一道旨意,皇帝要封姜清月为妃子。
姜渊打了姜清月,说她不知检点,竟敢勾搭皇帝。
姜清月却毫不在意,跟着传旨的内侍,大摇大摆地进宫做了皇帝的妃子。
一日,姜清雪和姜清月在宫墙之下遇见。
姜清月硬是要让姜清雪给自己行大礼,姜清雪哪里肯,结果被以不尊重帝妃为由,挨了顿打。
周乏术常在宫中行走,亲眼见证了这个好消息,一回府就告诉了我。
不过,这只是两姐妹斗争的开端,也是姜家覆灭的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