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阳清晨醒来,慕容天熙如往常一般窝在他怀中。
距鬼王之事后,他们在微阳城又待了半月余。
沈暮阳渐渐习惯了与慕容天熙的相处模式。
若心无杂念,即使同床而眠又有何妨?
沈暮阳实在拗不过慕容天熙,也只能这般说服自己了。
何况,这样的相处也不会持续太久了。
这半个月沈暮阳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他已打算择日便启程带慕容天熙回醒心门。
回到醒心门后,他自然会一人前去追踪花千面。
离别在即,沈暮阳倒是生出淡淡的离别愁绪来。
他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奇怪的情绪。
他一直独来独往,对人对物都没有过多留恋。
他看了看怀中的少年,暗想,若是慕容天熙知道了,估计又要生事。
任由一个人对他这般死缠烂打,这也是他自己都难解之事。
嗅着慕容天熙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沈暮阳想,或许是因为这与梦中人颇为相似的味道吧?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一个梦,他看不清那少年的面貌,却仿佛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沈暮阳的目光太过灼热,慕容天熙不时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又觉得日光太过刺眼,遂将头埋在沈暮阳胸前蹭了蹭。
沈暮阳起身,将怀中的人也带了起来,“既然醒了就快些起来吧,今日秦家老祖出关,我们早些去见礼。”
慕容天熙乖乖伸手让沈暮阳给他梳洗穿衣,像一个漂亮的娃娃一般。
他早上醒来,人还迷糊的时候都特别地乖巧听话。
沈暮阳见慕容天熙那心安理得被自己侍候的模样,觉得他不是收了个徒弟,分明是收了个祖宗。
可能老人家都醒得早,沈暮阳和慕容天熙来到大堂时,秦家老祖已经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等他们了。
秦家老祖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凛然有威,是秦家人那种特有的威严霸气。
其他人也都到了,就等他们。
沈暮阳深感歉然,“让众位久等了。”
让前辈等自己,实在很失礼。
秦家老祖却并不在意,“沈贤侄不必拘礼。”
他看向沈暮阳的目光满含欣赏。
沈暮阳或许经常接受这样的欣赏,因此并不觉有异常。
慕容天熙却对秦家老祖不满起来。
这老头看向沈暮阳的目光未免也太过灼热了些。
他总有这老头要与他抢人的感觉。
“晚辈沈暮阳见过秦仙尊。”
“晚辈慕容天熙见过秦仙尊。”
沈暮阳拉着慕容天熙一起给秦家老祖行礼。
秦家老祖笑道:“听说此次对付鬼王,两位可是立了头功,还救了秦家这些不成器的后辈,本尊在此谢过两位对秦家的恩德。”
秦家子弟被说得都有些赧然。
这次若不是有沈暮阳和慕容天熙在,他们秦家可真要损兵折将了。
沈暮阳谦逊道:“前辈言重了,鬼王是大家共同绞杀,并非仅属晚辈师徒两人之功。”
慕容天熙对这种客套话不感兴趣,只埋头吃东西。
他吃了一片水晶莲花酥,觉得甚是美味,因此很高兴地夹了一片送到沈暮阳面前。
沈暮阳下意识张嘴咬住。
周围的空气突然凝住。
秦徵忙打破这诡异地安静,“慕容小友真是尊师重道。”
秦家老祖看向慕容天熙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先前秦徵在他面前大肆赞赏这个小辈,他还不怎么在意。
如今见到本人,他倒是起了几分疑心。
能在一群修为高深的修士面前这般从容自若的人,定非池中之物。
这个少年,似乎还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花月眠看向慕容天熙的目光满是杀意。
沈暮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周围人神色各异,慕容天熙却恍然未觉,只满目期待地看着沈暮阳,“这个是不是很好吃?”
沈暮阳点头敷衍道:“嗯。”
慕容天熙大受鼓舞,又夹了一只芙蓉大虾递给沈暮阳,“这个也很好吃。”
辟谷什么的太过无趣了,他要拉沈暮阳同自己一起享受凡间至味。
沈暮阳低咳了一声,“莲花酥我还没咽下去,你先放碗里。”
慕容天熙却非常执着地举着筷子等沈暮阳。
沈暮阳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咬过慕容天熙筷子上的虾仁。
慕容天熙的倔劲,沈暮阳已深有体会,若是不顺着他,他没准会做出更出人意表的事来。
在老祖面前,其实大家本都很拘谨。
慕容天熙的随意倒是给沉闷的宴席增添了点乐趣。
宴席散后,秦家老祖再次回去闭关修炼。
慕容天熙心想,这般十年如一日的闭关,也真是够无聊的。
这些仙道的仙尊,其实比前世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嘛。
他被困在魔域之中,而他们就天天被修炼所困。
想秦家老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闭关修炼,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除非天路再次打开,不然闭关其实只是在等死。
若是知道只是等死,还不如趁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一下生命的盛宴,何必画地为牢困住自己?
他将这一套理论说与沈暮阳。
沈暮阳听后也不由陷入沉思,“追求大道的心不止,死并不是结束。”
慕容天熙切了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
魔尊和圣君的信仰自然是天差地别的,不然何至于成为宿敌?
他还是没看透啊。
知道沈暮阳准备带他回醒心门,慕容天熙决定出门会友,与他那帮狐朋狗友好好道别一番。
刚出了秦府大门,他就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大吵大闹着要找沈暮阳拼命。
那男子黑面虬髯,身材魁梧。
仔细一听之下,才知那男子竟是听说了沈暮阳是采花大盗的传言,找上门来为惨遭残害的妹妹报仇的。
慕容天熙不由心下大惊。
这事竟然闹得这么大了吗?
他本不觉得会有人会将此事当真的。
那人在门口大吵,看门的护卫本想将他赶走,沈暮阳却已听到风声出来。
那人见到沈暮阳,就双目通红地举刀砍向沈暮阳,“淫贼拿命来!”
随着刀锋砍下,火光大盛。
原来这男子也是火属性。
沈暮阳并未拔剑,只微移动脚步,躲开男子的砍刀。
然后伸手轻巧点住对方的穴道。
沈暮阳不想伤人的时候,好像都是用的这招。
虬髯大汗,怒目圆瞪,声如洪钟,“我技不如人,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的恶行已经暴露,总有人会替天行道。”
慕容天熙觉得这场面实在过分熟悉。
他离开魔宫前,不就有一个男子这般对他怒目而视吗?
他本来还有些心虚,此时却双手环胸心安理得的看起热闹来。
给仇敌找不痛快实在是他魔尊该做的事,何必心虚?
他至今都还为当初不顾一切救活沈暮阳感到纳罕。
他当初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窍。
若是他清醒的话,肯定会好好考虑一下。
或许沈暮阳死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或者借着阴煞咒,将沈暮阳制成一具傀儡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看着看着,慕容天熙就觉得无趣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沈暮阳还是一贯的淡然自若,看不出半分着急。
沈暮阳与那男子解释,“阁下误会了,在下也一直在追踪那采花贼。”
旁边的秦徵也帮腔,“圣君一直以除恶卫道为己任,怎么可能会是采花贼?”
虬髯大汗冷哼道:“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最会沽名钓誉,表面大仁大义,背后不知道怎么龌龊呢?如今天地灵气倒退,大家修炼艰难,为什么偏偏他的修为进境却是一日千里,怎么看都是走的歪门邪道。”
没想到这大汗还是个仇富的。
这偏见实在是妙啊。
就像仙道的人一厢情愿的觉得魔尊一定为非作歹一样妙。
慕容天熙不由笑了起来。
因为就在门口,周围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
听虬髯大汗这般一说,他们心下也不由嘀咕。
沈暮阳淡道:“清者自清,阁下不信,在下也没办法,但在下一定会揪出真正的采花贼,皆时自然就会真相大白。”
虬髯大汗眼尖地看到了慕容天熙,大叫道:“你还想狡辩,那少年就是你撸来的吧?”
他是听说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少年指证了沈暮阳的恶行。
慕容天熙本只想看热闹,不想竟被点了名。
面对沈暮阳看过来的目光,他又下意识地心虚了。
他乖乖走到沈暮阳身边,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师尊。”
沈暮阳道:“解释吧。”
慕容天熙面色微红。
沈暮阳看他神色,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师尊虽然与我双修过,但都是因为花千面给我们下了药,并不是师尊的错。”
一语如惊雷,将在场的人劈得外焦里嫩。
所以这个解释似乎并没能为圣君脱罪,反证实了圣君确实走了偏门。
虽然双修也并非邪门歪道。
但既然圣君通过此法修炼,能不能进而猜测,他确实有可能就是花千面。
两人是被花千面下的药,那这花千面也有可能是沈暮阳自己。
若非如此,无往不利的圣君,怎么会着了花千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