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君竹失联三天，准确地说是失踪了三天。
顾茉莉托人去打听肖君竹的车有没有出事故，得到回复说没有的时侯既心安又不安。心安是没有出现意外，不安是在想到底什么原因，能够让他毫无征兆地就这么消失？
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等到周五，魏延忽然带着小道消息回来，“肖总被调查了！”
顾茉莉第一时间冲过去：“怎么回事？”
“喏。”魏延晃了晃手里盖着单位章，代表了权威的通知：“兹有勘测部负责人肖君竹，因“某项目”专家评审阶段涉嫌违规操作，调查期间暂停其一切职务。”
“东八经那个项目？”顾茉莉问。
“不知道。
“哎。”向来跟魏延不说话的顾茉莉追过去，“隔离调查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被约谈呗。”魏延继续往前走着，“既然被约谈，那肯定就是证据充分的。现阶段只是停职，要是问题严重的话，肯定就会被进一步处理。”
“有这么严重？”顾茉莉吓坏了。
“要真犯错误肯定会呀。”魏延按下电梯，回头看了眼顾茉莉：“你这么紧张干啥？”
“没，没事。”
三天来的惶惶不安终于尘埃落定，可结果却更让顾茉莉无法接受。
她知道去年刚入到专家库的肖君竹，年初好不容易才人品爆发，被抽中去为东八经项目做评审。当天顾茉莉还给他发消息说，等他评完回来要庆贺下，之后再见面的时侯，顾茉莉明显感觉到肖君竹身上的光环，又添加了一圈的色彩。
“郝东，这件事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你能帮忙了。”
“茉莉你别着急，慢慢说。”
发改委郝东办公室里，顾茉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可不可以去帮我打听下，关于东八经那个项目，专家评审违规操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八经？”郝东倒了杯水，安抚着顾茉莉：“喝口水，坐下慢慢说。”
顾茉莉已经乱了阵脚，接过水杯的手都有些发抖，很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就是年初招标的那个......好像是......呃，我看看。”顾茉莉打开手机找出来之前项目：“中标单位是成巴设计院，你能不能找人帮我问下看，这项目的专家评审是因为什么给违规的呀？”
“唔......”郝东唏嘘了一声，心里已经很清楚顾茉莉来找自己，是为了谁和什么事情。
脸上露出一摸得逞后的笑，但很快略过，点头道：“这不是我本单位管辖的项目，打听是需要时间的，你放心茉莉，我肯定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能尽快吗？”顾茉莉用乞求的语气说。
“我会的，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附近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一边吃，你一边再跟我将讲具体的情况，我也再梳理下，看应该去找哪个朋友去问。”
病急乱投医，大概就是顾茉莉此刻的状态。
她全然不知道肖君竹被停止调查的背后，到底是什么真实的原因，更是不知道今天来见郝东，告诉她的那些话为之后带来了多少麻烦。
天真的她真以为，郝东和她曾经的所有爱恨情仇都彻底不在，他们之间还可以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大学时代是相互关照的朋友。
于是在晚饭的时侯，她把肖君竹所有真实情况都给郝东讲了遍，甚至完全没有避讳她和肖君竹的关系，“我现在真的很着急，你想，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李伶俐肯定也急。”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郝东脸上的惊讶让他五官有些扭曲，“那么以前我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你从开始就喜欢他？还是说，你们从很早以前就互相看对眼了？”
问出这话，郝东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马上收回了表情，轻松地笑笑说：“当然啦，肖总肯定也是优秀的，只要你喜欢，过得幸福就很好。”
顾茉莉回避了郝东的问题，“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现在就帮我打听下呀？”
“明天，可以吗？”
顾茉莉因为担心着急，把自己和肖君竹所有的底子，都在郝东面前透露。郝东也信守承诺，第二天就把打听来的情况反馈给了顾茉莉。
“项目评审过程中，中标单位三次和肖君竹进入洗手间，时间长达十几分钟。
“这个能说明什么问题？”顾茉莉费解。
“中标单位因为其他的项目被调查牵连出这个项目，他们主动交代说这次的竞标，有跟专家私下沟通和拿红包的情况。就三次同一时间段上洗手间这个情况看，多半存在问题。至于其他的细节，我会注意找人跟进，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
“红包？不，这不可能！”顾茉莉当场反驳郝东，道：“这是他第一次去参加评审，他再是贪财会贪到这种程度？更何况他根本不是那种人，什么时侯都不可能是那种人！”
听到是这样的情况，顾茉莉倒放宽了心。这种事肖君竹压根不会做，怎么查他也都只会是清白的，停职不过就是暂时的。
“茉莉，你还是那么单纯。”电话那头的郝东明着是在赞赏，实则是在嘲讽：“你看到的人和事，很多时侯都只是表象，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顾茉莉听出来郝东的话里有话。
“等我再打探到更多情况再告诉你。”郝东故意卖了个关子，转而又问：“对了茉莉，肖总是不是有个前女友的妹妹，现在是在你们单位上班？”
“是。”顾茉莉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问这干嘛？”
“上午她来我们单位送资料，我正在跟朋友打电话问肖总的事，她放资料的时侯就随口问我，聊了下才知道他们的关系。”郝东很娴熟地编了个故事，问：“她是单身？”
“不知道，你们单位有人把她看上了？”
“别说，还真是。”
“她叫何佳慧，回头我问问是不是单身。”
郝东默默地把这个名字给记下来，挂掉顾茉莉的电话，马上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这次打听清楚了，确实是他前女友的妹妹，就叫何佳慧。”
很快，调查结果出来了。肖君竹在专家评审项目上他是清白的，但在调查过程中还存在有其他问题，不过那些问题被打回到单位自查。
这些情况，都是郝东经过打探后，反馈给顾茉莉的。
“是的，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他虽然三次和中标单位的人在洗手间遇到，对方也确实有给过他红包的行为，但他并没有收。具体问题，我就没办法再打听到了。”
“谢谢你郝东，这次多亏了你。”
“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也是他清者自清，要不谁都帮不了他。”
顾茉莉并没有听出来郝东的语气里，有没有得逞的失落，还满是感激地说：“至少你让我最近心安啊，要不我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情况，天天都会跟着着急担心。”
郝东淡淡地“嗯”了一声，道：“现在没事就好。”
顾茉莉依然不能彻底她踏实，她隐隐担心单位自查会出其他状况。毕竟，在肖君竹失联前的那段时间，部门里的人已经对他彻底“失望”。
想到这，她拨着肖君竹电话，可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都是无人接听，明明他已经回了单位怎么会还是不接电话？急疯了的顾茉莉直接跑去机关，想要旁敲侧击打听点消息。
刚到机关，就碰上财务把她给拦下来：“顾工，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有事？”顾茉莉凑近过去，顺便就瞄了眼财务手上的单据，一眼就看到封面写着“肖君竹”的名字，顺便指了指，道：“这是要审计我们部门？”
“你先在我办公室等下，我把这送过去就回来。”财务说完匆匆往院长办公室走。
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顾茉莉心里也跟着节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在等财务回来的间隙，顾茉莉拨通了单位律师的电话：“舒律师，有找到证据证明，代老板是把项目非法转包给陈老板了吗？”
“代老板能拿出他和那些工人的直接劳务合同。”
“不是他的工人怎么可能有合同？而且都钻机老板和工人是很少签订合同的呀？”
“我怀疑是他们私下又找过工人，给他们一笔钱补签合同。这样的情况经常会有，工人又不懂这些，只要给他拿钱让签个合同，他们也不会多想。”
“那......代总就不算非法转包？”
“是。”
“我们之前打给工人的工资，就不能算在代总的尾款里了？”
“从我这边看，是的。”
“那笔钱，就没地方去销账了？”
“具体你得问财务，看单位的财务制度是怎么规定的。”
通完电话，顾茉莉的心肝脾肺牵动着所有神经，都在接连往下坠。
“顾工，你怎么了？”送完单据回来的财务，看到顾茉莉一脸惨白额头冒汗坐在椅子上，连忙上前去摸了摸她额头：“是哪儿不舒服吗？”
顾茉莉整个人都空了，抬头愣愣地盯着财务。
那样子，怪吓人的。
“顾工......”
接连喊了好几声顾茉莉才还魂，头耷拉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问：“在审计我们部门？”
“你没事吧？”
“没事，你刚送单据去，是因为在审计我们部门吗？”
财务转身把办公室门给关上，悄声说：“具体是在审计什么，我这边也不清楚，就让我把所有肖总签字的单据都整理出来，送到了院长办公室。”
“是在查肖总？”
“有几个专业审计在院长办公室。”
“他有什么好查的？”顾茉莉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掩饰脸上的焦急，“肖总也在？”
“顾工，西三线项目钻机的尾款，我上午已经按照流程给对方转过去了。”财务对顾茉莉莫名有亲近感，不免替她着急：“你的手续现在换还来得及，我可以马上去找肖总签字。”
“肖总现在还可以签字？”
“可以呀。”
顾茉莉还以为被审计的肖君竹，是被直接软禁在了办公室，“他在办公室里，都在干什么啊？”
“就是一起对账。”顾茉莉的答非所问，让财务更着急了：“顾工，那笔钱不是小数目，并且也是肖总让你代办的手续，现在已经确定代老板那边不会出这笔钱，算是空头账目。你要是再不把手续换过来，万一肖总审计出什么问题，你再想要换都来不及了，所有的钱都得算在你头上。”
“我知道，你让我想想。”
“这有什么可想的，那边审计很快就能出结果，万一......”
“对了，你刚才去有听到他们在说其他吗？”
“好像......院长有问肖总，何什么......”
“何佳慧？”
“嗯。”
“问她什么？”
“哎呀亲爱的，这都什么时侯了，你管他问何佳慧什么呢。”都火烧眉毛了，顾茉莉还问这些无聊的问题，财务有些无语：“审计很快就要结束，肖总到底会有什么问题，谁都说不清楚。趁着现在我还能进去还可以找他签字，我可以......”
“肖总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回头再说吧。”顾茉莉早已做好决定，不会在任何时侯去做更改，更是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给肖君竹增麻烦。
顾茉莉回办公室的路上突然冒出疑问：肖君竹不是被参与评标给牵连的吗？调查不就应该只围绕这个来吗？怎么还会牵连到单位的其他问题？然后这么快就开始了审计？
顾茉莉向来对这些尔虞我诈的事不敏感，这次因为主角是肖君竹，她不免开了想脑洞站在阴暗面去想了想，结果越是梳理越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回头把情况和顾华锋一说，顾华锋赞同了她的想法，“你们领导的这件事，牵连到的方方面面可能比想象的要复杂，我不了解你们单位的关系，但应该是他得罪人了。”
“得罪了人？怎么会，他平时人挺好的，还是我们院长亲自栽培的呢。”顾茉莉实在想象不出来肖君竹得罪了谁，而得罪的那个人又有如此大权限，恰巧可以揪住他所有小辫子。
“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好好做你工作就行，爸爸就希望你安安稳稳的。”疼爱女儿的顾华锋，始终希望顾茉莉是那个单纯的小女生，并不希望她参与到这些复杂的关系中。
“嗯，我知道啦爸爸。”
顾茉莉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心里却开始不安分起来。如果换做其他领导当然跟她没关系，可肖君竹也不只是领导啊？他是顾茉莉的心尖上，最惦记和牵挂的人啊！
肖君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牵动她的心，让她无心工作无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