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急报都是鞑子来犯,这回急报却是个好消息!
自狼戎族黑狼部落覆灭,族人被打包南迁安顿,其留下的地盘内多处丰美牧场和水源地,迅速被邻近的狼戎族白鹿部和青狼部瓜分。
这也是当初秦猛在口头约定中许诺的。同忒狼戎族,黑狼部控制的地盘应当由你们族人继承。
这两个部落喜闻乐见,自是不会拒绝。秦猛说可以双边展开贸易,各取所需之事也被他们记住。
这不,草原那边风雪止住后,白鹿部和青狼部,连同南室韦的山神部,竟然主动派出了使者,从北狼口浅滩区渡过界河,来到双涡堡。
他们试探性地接触,提出希望用牛羊换取粮食、盐铁等物资——这些都是他们部落急缺的。
草原大多不适合耕种,盐湖多被强大的部落占据。中小型部落想获得,就得拿牛羊来换,饱受剥削,粮食马匹不足,部落难以发展。
秦猛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提出了可以展开贸易。彼此离得近,草原部落自然是要来尝试。
坐镇双涡堡的张富贵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飞马向军寨汇报。
秦猛接到消息后,与王槐、诸葛风、赵开明等人简单商议,便做出了决断:允许进行贸易。
他深知,一味封锁并非上策,反而适得其反。可控的贸易既能获取急需的牲畜、皮毛药材等。暗中操作得好,也能分化草原各部。
他不仅同意交易,还让人送去许多粮食物资。并慷慨地送出一批雪花盐和北风烈作为“见面礼”。
……
双涡堡,这个原本边境破败的小堡、纯粹的军事戍堡,在常九、李家、罗家等地头蛇的暗中支持和物资输送下,竟也焕发出惊人的活力。
一个规模虽不算大,但五脏俱全的小集市在堡寨外围逐渐形成。
两千余人的聚集(戍军、军属、安置的流民)带来了稳定的人气。
集市上,由军寨统一调配过来的粮食、布匹、铁器、盐货等物资在各家铺中陈列,虽不奢华,但品类齐全,足以满足日常需求和初步的贸易交换。
这一日,集市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青狼部、白鹿部和南室韦山神部的使者们,怀着忐忑的心情,驱赶着数百头牛羊,踏过了界河浅滩。
越靠近这座戍堡,他们眼中的惊讶之色就越浓。
只见河岸南边,大片原本荒芜的土地已被开垦成整齐的田垄,无数人影正在田间地头忙碌。
引水的沟渠如同银带般穿梭其间,几架巨大的水车在河边缓缓转动,一派生机勃勃的农耕景象。
这与他们印象中萧条、紧张的边境截然不同。
待他们被引到双涡堡外的集市,看到虽简陋但秩序井然、人来人往的交易场景时,更是愕然。
张富贵早已按秦猛的指示做好准备。
他按照略高于内地、但远低于草原传统交易中奸商盘剥的价格,与这些草原来客进行交换。
最终,三个部落各用三百头羊、五十头牛,换取了数千斤耐储存的粟米、麦子等粮食,以及一批他们急缺的盐巴、菜油,酱油等调味品。
当张富贵让士卒捧出那雪白细腻、毫无杂质的雪花盐时,草原使者们的眼睛瞬间直了。
“这竟然是盐?”他们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口中,那纯粹的咸味让他们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紧接着,当粗陶碗盛着的“北风烈”酒端到面前时,他们先是谨慎地嗅了嗅那浓烈的酒香。
然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入口的辛辣让他们皱起了眉头,但随即而来的甘甜回甘和一股暖流从喉咙直通胃腹,继而扩散到四肢百骸的舒畅感,让他们彻底沉醉!
“好酒!真是天神赐予的火焰!”青狼部的使者咂着嘴,脸上满是红晕和陶醉,“比马奶酒够劲十倍!”
张富贵见状,大手一挥,豪爽地笑道:“这盐和酒,是咱们秦将军送给各位头人的见面礼!
秦将军说了,和平贸易,互通有无,对双方都有利。打打杀杀,除了增加仇恨和尸体,什么都得不到。”
他话锋一转,指着剩下的货物:“不过,若是这等美酒和雪花盐得来不易,若是各位还想多换,那就得用上好的战马或者健牛来换了。”
使者们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他们带着样品和“欢迎日后常来,可在此处榷场进行更大宗贸易”的承诺,心满意足地驱赶着换来的物资返回草原。
与此同时,军寨派出的“飞天卫”精锐探马也如同无形的风,带着和平贸易的消息,悄然吹向草原深处。
很快,边境线上这条新兴的、受安北将军府严格控制的贸易通道,开始悄然运转起来。
草原的牛羊、皮毛、药材开始涓涓流向南岸,换回他们急需的粮食、盐和那令人痴迷的“北风烈”。
秦猛坚持的公平交易原则,更是被大肆宣扬开来。像一颗种子,在众多中小部落心中萌芽:
原来,与南岸的汉人打交道,除了冒险入境抢劫外,还有一条更安稳、更划算的路可走。
然而,在这片新生的和平景象之外,并非所有目光都带着善意。
界河北岸遥远的草丘之上,从草原风雪停歇过后,不少契丹,或女真游骑的身影悄然隐现。
他们冷冷地注视着南岸热火朝天的农耕盛况,芦苇堡建设,铁血军寨、双涡堡方向的喧闹,眼神阴鸷,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审视。
去年惨败的耻辱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们的心,见到对岸如此兴旺,恨不得立刻挥师渡河,杀光所有人,将其焚为白地,方能以泄心头之恨。
但现实却束缚着他们的手脚。
奈何春季回暖,冰雪消融太快,界河冰层融化已然酥脆,根本无法承受骑兵大队的冲击。
若想从几处熟悉的浅滩涉渡,又怕中了南岸守军的埋伏。
最关键的是,春季正是草原生灵复苏、畜群分散放牧的关键时期。
各个部落,无论是纯粹的游牧部落如契丹一部,还是半定居半耕种的女真部落,其青壮劳力和大批战马都分散在广阔的草场上,追随着水草移动,以保障牛羊驼马的繁衍和生长。
在这种生产模式下,春季根本无法大规模集结兵力,任何部落若在此时,强行征调人马,无异于自毁部落根基。
尤其是去年在秦猛手下吃了大亏的女真蒲察部、秃鹫部、黑鹰部,更是有苦难言。
他们以半农半猎半牧为生,本以为能占些便宜,却没料到遭遇迎头痛击,损失了大量青壮劳力。
其中尤以蒲察部损失最为惨重,折损了超过三千勇士,部落元气大伤。
眼下,他们不仅要面对内部阵亡者家属的抚恤难题,部落生产和防卫力量也出现巨大空缺。
更要命的是,草原法则弱肉强食,尤其是嚣张的女真部落,周边的对手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很快,以狼戎族白鹿部、青狼部为首,背靠大周支持,联合周边一些小型部落,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借着牧场纠纷等由头,时常越过传统界限,不断挤压、侵占蒲察部等战败部落的优质牧场。
这种趁你病要你命的行为,在草原上乃是常态。蒲察部等疲于应付这些来自“自己人”的骚扰和蚕食,一时间竟难以将主要精力投向南岸的仇敌。
这种情况是草原部落间彼此争夺牧场是普遍的现象,也为秦猛争取了宝贵的巩固和发展时间。
南岸的垦荒耕种与榷场贸易在一种微妙的、充满敌意的注视下,却又相对安全地加速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