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河风带着草原独有的腥气。
船队驶入界河，按照约定好的河段，在靠近北岸的一处河湾下锚停泊，船上灯火全部熄灭。
有人举起了几个火把晃动着！
不久，北岸亮起了三堆篝火，呈品字形排列。
苏伟精神一振，知道接应的人来了。
他吩咐手下小心戒备，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袍，在一队精锐护卫的簇拥下，乘小舟登岸。
岸边，早已有一群女真骑士等候。
相比契丹族那边，这里的女真人因为去年吃过亏，更加警惕，布置了更多的游骑在外围。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如山，穿着皮袄，腰间挂着硕大的狼头徽记，正是图鲁木部落中有名的千夫长兀脱朵。
他脸上带着草原风霜刻下的粗犷线条，眼神锐利如鹰，见到苏伟，哈哈大笑着迎上来，用生硬的官话说道：“苏二公子，你可是让我们好等！这次我部落要的粮食物资，可都齐全？”
苏伟虽然内心鄙夷这些“蛮夷”，但脸上堆满了生意人的笑容：“兀脱朵千夫长，久违了！放心，老规矩，粮食、盐铁、布匹、茶叶等只多不少！保证让贵族长和各位头人满意。”
他指了指身后河面上庞大的船队，语气中带着炫耀，“只要你们的金子、皮毛和牲口到位，这些货物立刻卸船！”
兀脱朵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用力拍了拍苏伟的肩膀，拍得苏伟一个踉跄：“好，苏家就是爽快！
不像有些边军，抠抠搜搜！跟我们图鲁木部落做生意，绝不会让你们吃亏！还是老价钱，如何？”
“自然是老价钱，合作愉快！”苏伟笑着应承，心中却在盘算这次能从中克扣多少，中饱私囊。
双方看似热络地寒暄着，都在算计着对方的利益。
这种交易他们已经进行过多次，彼此轻车熟路。
女真人驱赶着成群的牛羊马匹，抬着一箱箱的金银财宝来到岸边，车上更是有优质的皮毛；
苏伟则先带着女真人上船确认货物，再指挥船工卸货。
船上的水手和苦力则喊着号子，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铁料、一包包盐巴卸下船。现场火把通明，人声鼎沸，弥漫着一种异样的“繁荣”景象。
双方的警戒心在熟悉的流程中，不免有所下降。
他们所有人都未曾察觉，在黑暗的河面上，水军第二营统领李明，已率领麾下战船贴着南岸，借着芦苇荡和夜色的完美掩护，如同潜伏的鳄鱼，悄然完成了对整个河湾的包围。
而在北岸数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中，秦大壮和庞仁率领的近千骑兵，早已人马衔枚，潜伏多时，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耐心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当岸上的交易进行得如火如荼，大部分货物都已卸下一半，战马驱赶上船后，牛羊群涌动。
双方人员的精神都集中在清点、交接上时——
“咚！咚！咚！”
沉闷而巨大的战鼓声毫无征兆地从河面左右两侧炸响！如同晴空霹雳，瞬间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紧接着，两侧黑暗的水域中猛地亮起无数火把，映照出无数艘战船的轮廓！
“杀！铁血军寨水师在此，讨逆平虏！”
“敢勾结鞑虏，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弃暗投明者，立功者，从轻发落，否则断子绝孙。”
震天的喊杀声从水面上四面八方涌来！与此同时，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黑暗中射出，精准地覆盖了正在交易的河滩和停泊的货船！
“官军！是铁血军寨边军！”
船上岸上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刹那，更让苏伟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紧跟在他身侧的护卫头目李双，眼中寒光爆射，猛地拔出腰刀，厉声高喝：“铁血军寨办事！擒拿国贼苏伟，弃暗投明者免死！”
他声音未落，身边数十名，各艘船上早已被策反或心向军寨的护卫同时发难，怒吼着扑向那些还在发懵的苏家死忠。
事起突然，苏伟身边的护卫瞬间被砍倒一片。
李双一个箭步窜到苏伟面前，在对方惊恐万状的眼神中，刀背狠狠砸在其腿弯！
“啊！”苏伟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噗通跪地，被李双用膝盖死死顶住后背，麻利地捆了起来。
“李双！你这狗贼！我苏家待你……”苏伟疼得涕泪交流，破口大骂。
李双用力一勒绳索，打断了他的话，冷喝道：“待我帮你资敌卖国吗？我李双今日反正，是为国除害！”
主心骨被擒，船队大乱。
李明指挥的主力战船趁机全面压上，火箭、弩炮齐发，重点打击那些试图起锚逃窜的船只。
水军将士奋勇跳帮，几乎未遇像样抵抗。许多船工水手，船工本就非苏家死士，见状纷纷跪地请降。
船上检验货物的女真千夫长兀脱朵，是经历过沙场的悍将。河面鼓声炸响、火光大作的瞬间，他虽惊不乱，立刻意识到中了埋伏。
“结阵！背靠船舷！”他用女真语狂吼，同时拔出弯刀，将一支支射向自己的弩箭劈飞。
他带来的十几个女真勇士也确实彪悍，闻令迅速收缩，背靠货船高大的船舷，围成一个半圆，手中弯刀在火把映照下泛起冷冽的寒光，如同一个瞬间竖满尖刺的刺猬。
最先冲上来的几名水军将士试图破阵，但狭窄的甲板不利于围攻，女真人困兽犹斗，刀法狠辣刁钻，只听“噗嗤”几声，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水军惨叫着被砍翻在地，鲜血顿时染红了甲板。
后续的士兵被其凶悍所慑，攻势为之一滞。
“他娘的，死来！”
眼见麾下儿郎伤亡，水军统领李明目眦欲裂，勃然大怒。
他大吼一声，如猛虎下山，拎着沉重的砍刀，单手一按船舷，矫健地翻上货船甲板。
“结枪阵，压上去！弓箭手，盯住他们上盘！”
他并非一味蛮干，一边下令调整战术，一边已大步流星地冲向敌阵。
几乎是同时，他麾下的悍将李威、李猛这两条壮汉，也如同怒熊般一左一右扑了上来，三人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冲击阵型。
李明作为主攻，大刀带着恶风，一招力劈华山，直取兀脱朵面门。兀脱朵举刀硬架。
“铛”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两人手臂都是一麻。就在兀脱朵重心微沉之际，左侧李威的钢刀阴险地抹向他肋下，右侧李猛的铁尺则猛砸其膝盖。
兀脱朵勉力躲开肋下致命一击，小腿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他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身形踉跄。
李明岂会放过这绝佳机会？砍刀顺势横斩！刀光闪过，兀脱朵的人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表情飞起，颈腔热血喷溅丈余，无头尸身重重栽倒。
主将瞬间被杀，剩余的女真勇士虽勇，但士气已泄，在水军将士如林的长枪挤压和精准箭矢点射下。
很快，便被逐一刺倒、射杀，甲板上的战斗迅速平息，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岸上的战斗几乎与水上的搏杀同时达到高潮！
就在女真人和苏家运输队被河面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魂飞魄散、阵脚大乱之际，北面隐藏的山谷中，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然喷发！
铁蹄叩击大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初始沉闷，旋即化作滚雷，震得整个河滩都在颤抖！
“安倍将军麾下，守将秦大壮在此，鞑虏死来！”
秦大壮一马当先，如同脱缰的猛兽，怒吼着从黑暗中率先冲出。
他身后，是庞仁率领的近千铁骑！
骑兵们人马皆披着简单的暗色罩衣，在夜色中更难分辨，唯有雪亮的枪矛凝聚着冰冷的杀意。
铁骑洪流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狠狠地撞入了混乱不堪的岸上人群！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外围驱赶牛羊的牧民和散乱的女真辅兵。己方将士根本不做任何甄别。
在他们眼中，凡是在今夜此地的异族，皆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