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满载粮食,包藏祸心的船队,运河船只往来,中途又停止接收物资,一路走走停停,船队速度并不快,航行五天后,驶入燕北郡。
苏骞领着近四十艘装满粮食,盐铁等物资的船队转入东渔阳郡境内,绕行往比邻海州的黑峪关!
而满载着粮食与隐藏在黑布下的致命盔甲兵刃的船队,在头领张春、张珇兄弟的押运下,逆着拒马河汹涌的波涛,缓缓驶向契丹部落的聚集地。
张春、张珇这对兄弟,皆是满脸横肉、目露凶光之辈。
兄长张春脸颊上一道蜈蚣似的刀疤,更添几分戾气;弟弟张珇则眼神阴鸷,时刻按着腰间的分水刺。
他们是真正刀头舔血、在洞庭湖上截客杀人、贩过私盐的亡命徒,北上逃亡,投靠崔文远后,干这输送禁运物资的勾当早已习以为常。
什么家国大义,远不如真金白银和醉生梦死来得实在。
界河两岸,景象分明。南岸良田阡陌,禾苗绿油油一片生机,扛着锄头的百姓穿梭忙碌着;
北岸则草原苍茫,牛羊点缀其间,更有骑术精湛的草原汉子纵马河畔,那投射向河面船只的目光,混杂着贪婪与野性,与张春兄弟眼中的凶光如出一辙。
船队行驶半日,日渐西斜,终于抵达预定地点。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绒布缓缓笼罩天地,十余艘货船开始向北岸一处地势平缓的河湾靠拢。
木板刚放下,几骑幽狼卫的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下船,融入龙龙,黑夜之中,前去联络契丹人。
负责此次交易护卫的幽狼卫队长李闯,全身披挂,拎着雪亮的钢刀在跳板附近来回巡视,低声呵斥着手下:“都打起精神!
草原上的豺狼闻着味儿就会过来,这里虽是契丹地盘,也保不准有别部劫掠,眼睛都给老子放亮些!”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河水拍打船舷的哗哗声。
约定的时辰一到,船队桅杆上依稀有规律的灯火闪烁。
不久,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长串移动的火把光影,蹄声、车轮声混杂,由远及近。
之前去联络的幽狼卫带着黑压压一群人回来了,正是契丹部落前来交易的代表,足有上千之众。
他们人人骑马,驱赶着数百匹骏马、两三千头牛羊,数百辆大车上满载着皮货、药材等物。
双方领头人短暂接触后,交易迅速展开。
船上的人喊着号子,将一袋袋粮食、一个个沉重的黑布箱子搬下船;
岸上的契丹人则抬下装满金银的木箱,驱赶牲口。
现场火光摇曳,人声嘈杂,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
然而,就在这交易进行到一半,双方警惕性因顺利而稍有松懈的刹那——
“轰隆隆……”
北岸大地突然传来沉闷而密集的震动,仿佛有巨兽在黑暗中奔腾!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不好!是骑兵!大批骑兵!”岸上放哨的契丹武士惊惶大喊。
可警告声还未落下,异变已陡生!
原本只有星月之光的河面上,左右两侧黑暗里,猛地亮起无数火把,霎时间将一段河面照得亮如白昼!
战鼓声如惊雷般炸响,“咚咚咚”震人心魄!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杀!铁血军寨在此,荡平鞑虏!”
伴随着喊杀声,是撕裂空气的尖啸!无数箭矢如同疾风骤雨,从左右两侧的黑暗水域中倾泻而来,覆盖了河面上的货船和北岸交易的人群!
“噗嗤!噗嗤!”
“啊!”
“敌袭!”
惨叫声、惊呼声、箭簇入肉声、船只木板被射穿的咄咄声瞬间响成一片!
许多正在搬运物资的契丹人和船工猝不及防,当场被射成了刺猬!
火光下,只见船队左右河面上数十艘大小战船、经过改装的渔船,如离弦之箭般从左右包抄而来!
船上站满了铁血军寨的水军将士,刀出鞘,弓满弦,为首三条快船上,正是阮大、阮二、阮三兄弟!
阮大光着膀子,手持鬼头刀怒吼:“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撞过去,杀光这些资敌的国贼!”
水军战船毫不留情地撞向措手不及的货船,无数矫健的水军士卒跳帮作战,刀光闪烁,血光迸溅!
与此同时,北岸的灾难更为迅猛!
常勇、李山各率数百精锐骑兵,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从左右两翼狠狠撞入混乱的契丹人群和幽狼卫队伍中。
他们并不纠缠,而是以密集的箭矢开道,专门投掷点燃的“燃烧瓶”,瞬间在敌群中制造出大片火海和混乱。
然后骑兵才挥舞马刀,如同砍瓜切菜般冲杀!
张春、张珇兄弟也算是悍勇,见状目眦欲裂,挥舞兵刃试图抵抗。
张珇狂吼着:“奶奶的,跟他们拼了!”
挥着分水刺扑向刚跳上船的阮大。
阮大冷笑一声,鬼头刀带着恶风迎上,只一合,便将张珇的分水刺磕飞,第二刀便将其劈落河中!
张春见兄弟惨死,狂性大发,却被阮二、阮三兄弟联手,几招之内,便被阮二大步上前,一短枪刺穿胸膛,阮三补上一刀,结果了性命。
幽狼卫头目李闯武功不俗,带领十多名精锐负隅顽抗,但在绝对优势兵力和水战环境下,很快被分割包围,不是被射成刺猬,就是被乱刀砍死。
岸上的战斗更是一面倒。契丹人虽有千余人,但过半是负责运输的牧民,战力参差不齐。
外围的哨骑早在第一时间就被军寨神秘的“飞天卫”悄无声息地清除。
铁血骑兵的突击迅猛如雷,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契丹人毫无阵列,又被火攻箭雨打懵,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
顷刻间,便被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幸存者哭爹喊娘,向着黑暗的草原深处狼狈逃窜。
常勇率队追杀十多里,才畅快地返回。
整个战斗过程干脆利落,从发动袭击到控制全局,不过小半个时辰。
军寨将士们迅速打扫战场,将未及搬下船的粮食、装备,以及契丹人带来的金银、牲口、皮毛等所有战利品,能搬走的尽数搬走,连对方驱赶来的完好车马都不放过,通通送上船!
在远处契丹大部落援军火把光芒隐约可见时,军寨船队和缴获的船队已满载着战利品和俘虏,在阮家兄弟的指挥下,安全驶回南岸。
只留下北岸一片狼藉的战场和冲天的火光,以及契丹骑兵姗姗来迟后,气急败坏的怒吼。
此处袭击的次日,苏家运粮船队顺利通过黑峪关!
在黑峪关进行交易,是幽州官僚集团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此地虽为边关,但情况特殊:它地处幽州与海州交界,管辖上,存在一定的模糊地带。
驻扎的飞虎卫精锐没有水上力量,协助防守关隘的海州地方军军纪涣散,其中有许多人被买通。
在此关附近交易,既能借助关隘的“灯下黑”效应避开位于上游铁血军寨主要防区的耳目,又能利用内应行方便之门,确保船队通行!
相比于其他可能被边军重点监控的地段,黑峪关无疑是风险最低、成功率最高的选择。
苏伟连同其父苏骞,乃至幽州官僚包括刺史崔文远在内,都对此地的“安全性”颇为自信。
苏伟二公子志得意满地站在船头,看着庞大的船队在内鬼的接应下,几乎未受任何像样的盘查,便顺利通过黑峪关的巡查,驶入了界河。
“哼,边军?一群土鸡瓦狗罢了!”苏伟看着关墙上那些模糊的身影,嘴角撇过一丝不屑。
他仿佛已经看到女真人用无数黄金、东珠、貂皮来换取他船上这些大周最寻常的物资的景象。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去却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