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阿九准时来到密室,苏音领她进入一扇暗门,正当她还在惊讶时,苏音白色的广袖已隐入通道深处。
密道内的石阶蜿蜒向下,潮湿的苔藓在烛火下泛着幽绿。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脚下的路突然变得有些发烫,岩壁渗出细密的水珠。
阿九跟着师父踏过最后一级台阶,刺眼的日光袭来——暗门打开,寒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寒潭如一面碎裂的镜面,水面上凝结着霜花,而对岸不远处却蒸腾着热气,温泉汩汩翻涌。
“这寒潭万年不化,温泉取自地心之火。阴阳交汇之处,是炼蛊的绝佳场域。”她转过身,看着阿九,“阴寒淬体,阳炎煅魂,方能将蛊虫的凶性炼到极致。”
阿九努力的回忆册子上炼制生死蛊的过程,一时间忘了场合,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师父,生死蛊……”
“怎么,你似乎对生死蛊十分感兴趣啊?”苏音突然转身,银簪上的珍珠流苏晃出冷光。
阿九慌忙跪倒在地:”弟子对各种蛊术都好奇,只是这次外出寻找三足金蟾便是为了制生死蛊,故而随口问问……”
苏音冷笑一声,“炼制生死蛊哪有这么容易,需精准契合月相轮转。朔月之夜,当月光完全隐入云层,正是阴气最盛之时,需将蛊卵埋入寒潭底部。”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待到月圆之夜,地火随着月力翻涌,此时需再将蛊卵移入温泉岩穴,以阳火烧之。如此反复三个月圆月缺……”
“也就是说,从集齐毒虫到制成,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阿九心里盘算,按时间来算,这生死蛊应该还没制成,我还有时间。
苏音广袖一挥,用寒潭与温泉散发的雾气在半空中凝成鼎炉形状,“第一步,需将青蛇、蝎尾、蜈蚣、三足金蟾、毒蜘蛛投入这阴阳鼎炉,以自身精血喂养,方能让无毒形成共生关系。”
说话间,她一手取出腰间锋利的匕首,另一只手反扣阿九手腕,将阿九食指指尖划开一道小口,伤口绽开,精血被吸进鼎炉,赤红纹路瞬间爬满炉身。
“既然你对生死蛊如此好奇,这次的蛊便由小九来制。”
雾气翻涌的鼎炉忽然发出激烈的撞击,五种毒物在阿九的精血中疯狂的扭动。
苏音掐指念决,温泉的热浪与寒潭的寒气轰然相撞,形成圆环,罩在鼎炉上方。
她看着阿九煞白的脸色轻笑,“我的好徒儿,这制蛊的滋味如何?”
之后的月圆之夜,地火顺着温泉岩壁喷涌。
苏音将初具雏形的蛊虫投入地下的赤红岩浆,阿九突然感到心口阵阵灼烧般疼痛,之后这种痛感顺着经脉传遍全身。苏音再次划拨阿九指尖注入精血,
“记住,每注入一次血,蛊虫便会在你命魂里扎根更深。”
第三次朔月时,蛊虫破炉而出,通体流转着阴阳二气。
阿九还未看清,苏音已抓着她的手再次取精血,精血滴在蛊虫身上的瞬间,苏音用七枚银针闪电般钉入蛊虫七窍。
剧痛从指尖炸开,阿九立刻疼的半晕过去,眼前不断出现沈亦行与沈逸尘浑身是血的幻象。
“成了。”苏音将缠绕着银丝的蛊虫放在一个小金鼎中,她看看阿九又看了看这小金鼎,“以你的血为引,中蛊者朔日经脉逆转,若是敢伤害被保护之人……”她忽然将阿九的食指放入小金鼎中,让蛊虫狠狠的咬上一口。
“噬心之苦,便会顺着你的经脉,百倍反噬到你身上。”
剧痛如潮水般将阿九彻底淹没,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恍惚看见师父嘴角微微上扬。
再次睁眼时,熟悉的帐幔垂落眼前,桌上还摆着昨日那本小册子,指尖的刺痛仍在提醒她,发生的一切绝非梦境。
阿九挣扎着起身,黄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汗水沁透的里衣紧紧贴着后背。
她翻看自己的掌心,暗红血丝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像极了生死蛊寄生的模样。她想起师父说的“经脉逆转、噬心之苦”,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窗外风声呜咽,卷着枯叶敲打着窗棂。阿九踉跄着扶住桌沿,坐在椅子上无心的翻着小册子,近来发生的事一点点在她的意识里明晰。
从踏入天一阁的那刻起,她就成了棋局里至关重要的棋子。
沈亦行因受天劫,化作虚无缥缈的光影,寻常蛊虫根本无从附着,即便种下生死蛊,可对这位半步成仙的少阁主而言威胁并不大。可老阁主深谙人心——当他知道沈亦行对自己与别人不同,在他眼中自己便是沈亦行最致命的破绽。
“好狠毒的算计……”阿九喃喃自语。师父看似传授制蛊秘术,实则是用自己的血为引,将本该缠绕在兄弟间的生死蛊,悄然转嫁到她与沈逸尘身上。一旦沈亦行有了杀心,危险的人不止是沈逸尘,还有与他性命相连的自己。
天暗沉下来,阿九点燃蜡烛,烛火在她颤抖的指尖摇晃。
她在光晕下不停的翻着册子,“既能制,必然能解。”
窗棂外夜色深沉,“师父虽然用自己的精血激活了蛊虫,但沈逸尘尚未完成施蛊,只要能在施蛊前找到破解之法,一切就还有转机。”
阿九低声呢喃,“我到底该如何逆转阴阳,扰乱蛊虫共生死的灵性……”
烛火在她眼底忽明忽灭,映出脑海中翻涌的念头——密室中或许还有一本解蛊的册子。
师父曾经说过,每月朔日需闭关镇压蛊虫反噬。下一个朔日就是三日后,若能在闭关期前制造混乱,或许……窗外暮色渐浓,她心里的计划已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