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朔日这天下午,阿九攥着偷来的幻心散,藏在回廊拐角处,等秦蓁蓁的出现。
没多久秦蓁蓁果然拖着一盘青瓷药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师姐!”阿九突然冲出去,药罐应声落地。
在两人惊慌着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片时,阿九趁其不备将幻心散洒在她的脖颈处。幻心散遇热即化,沾着汗水渗进皮肤,用不了多久阿九变看到师姐瞳孔微微震颤。
秦蓁蓁回房后,阿九躲在师姐房外,算好时间,便拿起准备的竹剑,‘嗖’的刺向窗纸。
“啊——”屋内传来秦蓁蓁的尖叫。阿九不敢停留,立刻将竹剑藏起来。
她蜷缩在树影里,看着秦蓁蓁慌乱的冲出屋子,大叫着向师父房间跑去。
“师父,承影剑!承影剑又来杀我了!师父救我!”
秦蓁蓁带着哭腔跪在苏音面前,此刻她着实是吓坏了,拼命的摇着苏音的手臂,她银簪上的珍珠流苏跟着剧烈的摇晃着。
“胡说!哪里会有承影剑!”苏音眼神微变。
“真的,徒儿没有说谎,方才那剑光……和上次在江边一模一样,徒儿差点被他杀死,绝对不会记错。”
苏音跟着师姐前去查看,脚步声渐渐消失后,阿九几乎是瞧瞧溜了进去,直冲向密室。
暗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阿九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密室里弥漫着陈年药香与蛊虫特有的腥气,此刻格外明显。
她顾不上擦拭额角上的冷汗,跌跌撞撞的在木格中寻找。
暗格被一个接一个的打开,阿九的指尖疯狂的游走,将所有的暗格翻了个遍,坛坛罐罐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冷汗浸透的里衣黏在后背上,她甚至扒开墙角推着的旧袋子,却只摸到一堆用过的草药残渣。
“不可能。”她喘息着,“册子不在密室又能在哪里?”无意中,她瞥见刚才翻出的一个青铜匣子似乎在动。
阿九借着月光凑近一看,这匣子里竟然是一支幽冥蚰蜓!
制蛊手册上记载,此虫极其罕见,只栖息在至阴至寒的地脉深处,周身翻着琉璃般的半透明光泽,尾部缀着三对透明的翅翼,相传需集齐九十九座古墓的阴气方能滋养成型。可遇而不可求!
阿九将虫蛹塞进衣襟,赶紧合上匣盖离开密室。刚关上师父的房门,回廊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脆响。
她贴墙摸到门边,透过门缝看见师父正在呵斥蓁蓁师姐,“连幻象都分不清,留你何用?”
“从今夜起,加强戒备。”苏音甩袖将蓁蓁推倒在地,目光扫过庭院时,阿九几乎停止了呼吸。直到苏音收回目光返回屋内,阿九才跌跌撞撞地绕道回自己房间。
她从袖中取出轻轻颤动的虫蛹,阿九自己也不知道这极为罕见的幽冥蚰蜓落在她手里,会不会成为破局的关键,还是,会将她引向更深的危局。
晨光刚爬上窗棂,阿九便被两个弟子架进了主殿。
苏音斜倚在塌上,浅紫色云锦广袖襦裙流光溢彩,裙裾上银丝绣着的曼陀罗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数支掐丝银钗错落簪在发髻间,正中那支银钗顶端垂落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案几上青铜匣敞着口,阿九一看便知师父已经知道偷了虫蛹。
“明知幽冥蚰蜓是我用二十年的心血才寻到的至宝,还敢偷拿?”苏音声音不大,“乖乖交出来,罚你去药庐舂三个月药。”
阿九战战兢兢的说:“师父,徒儿……知错了,只是自从被师父种下生死蛊,我整日吓得魂不守舍,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安稳……直犯迷糊,竟然还鬼迷心窍的偷了师父的至宝。徒儿真的罪该万死,只是,徒儿现在……现在真的想不起放哪儿了。”
阿九抬起头,眼中泛起泪光:“求师父解开生死蛊,只要徒儿心里不怕了,说不定立刻就能想起来。”
苏音挥袖打翻茶盏,殿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她猛然起身来到阿九近前,将阿九的下巴狠狠捏住抬起,”带她去虿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出来!”
铁门落锁的瞬间,阿九看见密密麻麻的蛊虫在扭动,角落里那只通体莹白的蝎子,正是手册里记载的“千蛛万蝎”之首。她后背贴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七日后,阿九又被带回殿内,她眉眼间难掩疲态。
“可想起来了?”苏音指尖摩挲着案几上的青铜匣,声音似裹着蜜的利刃。
“弟子愚笨,记不得。”阿九声音里暗藏倔强。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骤然响起,阿九被扇的侧倒在地。
“生死蛊一旦种下便是无解。想解蛊,简直是痴人说梦。趁你还有利用价值,只要你交出来,我可以饶了你。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们的计划不会得逞的。”阿九看着苏音,眼里不再有恐惧,“你们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话音未落,苏音袖中甩出几道银丝,将阿九四肢缠住悬空吊起。
她从袖中的鎏金蛊皿中取出一支泛着幽蓝光晕的蛊虫,这虫尾端的尖刺泛着诡异的紫光。
“这噬心蛊骨,可是用幽冥蚰蜓心血所化。”
苏音扯开阿九的衣领,“身为女子,薄命如斯。阿九!难道你忘了当年万九尘是如何将为师逼入蛮荒境地。我此生最恨别人背叛,他若真心待你,早已现身,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幽冥蚰蜓到底在哪儿?”
阿九依旧倔强的摇摇头,没有丝毫犹豫。苏音冷笑一声将蛊虫轻轻放在阿九脖颈处,不一会蓝光便没入阿九的心口。
苏音收回银丝,阿九跌落下来。
剧痛如潮水漫过神经的刹那,她听见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对话。她的意识开始扭曲,师父清冷的声音穿透混沌,“跪下。”她的膝盖竟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记住,每次受控都会损耗你的魂魄,”师父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等你沦为任务摆布的傀儡,我倒要看看这沈亦行会不会来。”
阿九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瞳孔里映出苏音扭曲的笑容。蛊虫在血液中游走的灼烧感渐渐消退,但方才那股被抽离意识的恐惧,却牢牢的印在阿九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