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很难收的住。
随着脑子里面想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聂智胜也哭得越来越伤心。
甚至到了后面，眼泪都流不出来，只剩下呜咽。
而沈仁成就这样坐在对面，目光冰冷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还忍不住暗暗赞叹。
林远这小子，真的是有点东西！
关于欧阳波车祸的事情，是林远刚刚打电话告诉沈仁成的。
并且他还十分贴心的把聂智胜可能会有的表现，以及沈仁成要怎么应对，全部都以建议的方式，跟他说了一遍。
起初沈仁成在感到震撼的同时，心里还在忍不住嘀咕。
想着说这样做，真能突破聂智胜的防线么？
毕竟这家伙在省纪委这么多年，对于其中的工作流程，早就已经滚瓜烂熟，能够应对多种多样的情况。
可在见到他刚刚流泪的样子后，沈仁成心里瞬时就明白。
看来，林远这家伙，确实比自己更懂聂智胜！
将身体斜靠在座椅上，静静看着聂智胜哭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后面见到这家伙缓缓抬头，在看了他一眼后，又匆忙把目光给移开时。
沈仁成十分敏锐的抓住这个机会，即刻就开口。
“老聂，同事一场，我先劝你节哀！”
“但同时也提醒一下你，这种留置审查室，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录像的，想必你心里也有数。”
“刚刚咱们所有的对话，以及你所有的表现，现在都已经被录了下来。”
“所以关于这份DNA鉴定报告，你刚才流下的那些眼泪，就已经说明了你对它的态度了。”
将身体稍稍往前倾，沈仁成也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劝你还是说吧！”
“这样的话，还可以算你主动坦白。”
人在脆弱的时候，若是碰到态度强硬的人，或许还会被激发出逆反心理，从而形成对抗的姿态。
所以现在，沈仁成一改刚刚的硬气，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对聂智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而他的这个策略，也果然奏效！
在听到他的话后，原本还把头低得想要埋进脖子里的聂智胜，顿时就将脑袋抬起。
浑浊的眼睛里面，似乎还扑闪着光芒。
“他…他是怎么死的？”
眼角稍稍抽搐了一下，沈仁成十分自然的答道。
“具体原因不清楚，目前公安那边还在调查。”
“不排除是自杀！”
在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林远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刻意提起了这个事情。
暗戳戳提醒沈仁成，让他不要把欧阳波车祸的真相告诉聂智胜，而是稍作保留，让聂智胜内心慌乱。
此刻，见到聂智胜脸上明显发生变化后，沈仁成心里又是一颤。
真没想到，林远竟然连这种细节，都能够预料到。
“自杀？”
听到这两个字，聂智胜即刻就挺直了身子，先入为主的想到了，想必是自己跟欧阳菲的冲突，导致儿子身份暴露。
而他接受不了，才走了极端的！
毕竟自己的亲生父母明明近在咫尺，却非要演出这种戏码，将他给蒙在鼓里。
换作是谁，恐怕都接受不了！
顷刻间，一股钻心般的愧疚感袭来，让聂智胜感觉到仿佛此时呼吸都有些困难。
“还不确定，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临江县公安那边，正在抓紧调查。”
听到聂智胜的反问，沈仁成急忙开口。
紧接着又补充道。
“如果不是自杀的话，那恐怕就是…”
沈仁成故意没有把话给说完，但是聂智胜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了！
谁会在这个时候把儿子给杀了？
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聂智胜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就是张铁生！
因为，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啊！
拿儿子要挟欧阳菲，甚至还不惜把他给弄死，来逼欧阳菲就范！
可就在聂智胜还愈发笃定自己这个猜想的时候。
忽然间，他又想到！
不对啊！
欧阳菲对小波的感情，可是比自己要深厚的多！
要是张铁生真这么干了，欧阳菲肯定要跟他不死不休！
抬头狐疑的看了沈仁成一眼，聂智胜心里顿时又像是明白了一切！
该不会是沈仁成这家伙在诈自己吧？
之前在纪委工作的时候，聂智胜有时候带队下去办案子，也用过很多次这种办法。
利用跟被调查人之间存在信息差的客观事实，刻意模糊一些东西，引起被调查人的恐慌，从而获取到想要的东西。
但纪委又有明确规定，不能诱供。
所以沈仁成刚刚既然能够如此笃定说出来，那就说明，欧阳波去世，应该是既定事实。
好不容易刚泛起一丝光芒的内心，又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沮丧无比的聂智胜，不打算再往下想了。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好累。
于是在深吸一口气后，他抬头看向了沈仁成。
“沈书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确实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你了！”
“我通过欧阳菲，给张铁生输送过不少的利益，但是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欧阳菲操刀的，我这边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你们要是真有这么大的魄力，想要对铁生书记动手，去找欧阳菲，比在这儿跟我耗费时间更有用！”
顿了顿，又盯着沈仁成的眼睛看了许久，聂智胜脸上还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像你刚刚说的，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同事了！”
“所以我也奉劝你一句，差不多到此为止吧！”
“纵使你们想办法让欧阳菲承认了这些事情，你们也找不到证据的！”
“张铁生的手腕，想必你也见识过不少，想必他在答应收下欧阳菲的好处时，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听到聂智胜的这些话，沈仁成心里顿时就一颤。
作为在体制内混了这么多年，并且现在又是关键岗位上的领导。
他明白，聂智胜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而更令他震撼的，还是聂智胜接下来的那一句。
“沈书记，现在，你女儿也入局了！”
“你就不怕，到时候她落得跟我儿子一样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