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把曲母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曲今瑶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曲母形如枯槁的身体，痛苦哀嚎着，“妈，妈……”
墨时谦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脚步僵硬的随着手术移动床，一路回到病房。
众人合力将曲母重新搬回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后，就退了出去。
病房内，只剩下墨时谦和曲今瑶二人还守着。
一室寂静。
却仿佛在突然之间奏起了一首无声的哀乐。
久久萦绕在墨时谦耳边。
眼眶泛着热意，却干巴巴的，愣是连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
他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即将死去的中年女人。
内心深处的愧疚和自责，愈发强烈。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曲母本应该儿女绕膝，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再怎么不堪，都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是他一手造成了曲家的悲剧！
“妈，你醒一醒，再看看我。”
“我是瑶瑶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曲今瑶脸上全是眼泪鼻涕，原本完美精致的妆容早已斑驳，她一边哭，一边握住曲母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全然不似平时那般精明算计。
乔恋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对于她来说，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的墨时谦、曲今瑶、曲母，更像家人。
她也为曲母的即将逝去，而感到伤心。
同时，又有一抹莫名其妙的不安，充斥在胸腔内，许久不散。
墨时谦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缓缓抬起幽深的双眸。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彼此都没有说话。
“咳咳咳。”曲母突然用力咳嗽了几声，呛得面色通红，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回光返照般的神采。
“瑶瑶。”曲母张口，呢喃的唤着曲今瑶的小名。
曲今瑶停住眼泪，连忙回握住曲母冰冷的双手，“妈，我在这里呢。”
曲母疯了十几年，现在快死了，却骤然间变得神智清明起来。
双眸不再浑浊，面部神情也不再像往日那样浮夸狰狞。
她仿佛换了个人，眉眼间温柔平和，“瑶瑶，妈妈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终于撑不住了，往后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我不要你离开。”曲今瑶剧烈的摇晃着脑袋。
“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人各有命。早在你哥失踪那年，我就想跟着他一起去了，但想着你还年幼，又始终是舍不得。现在，你长大了，成了大明星，可以独当一面，妈妈，终于可以放心的走了。”
“不，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曲今瑶撕心裂肺。
曲母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满是泪痕的脸，然后，转而看向墨时谦。
“你是夜白的朋友吗？”
墨时谦喉口一窒，点了点头，“是。”
“谢谢你这些时日，对我们母女俩的照应，俗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请说。”
曲母缓了口气，那剂强心针的效果，似乎在渐渐消散，她的脸色正肉眼可见的暗沉下去。
“我，我……”
她颤抖着朝墨时谦伸出双手。
墨时谦连忙上前一步，抓住曲母的手，目光虔诚真挚，“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吩咐，我一定会帮您做到。”
曲母露出苍白的笑意。
“我就只剩下瑶瑶这么一个女儿……虽说，现在事业有成，但总归是个女孩子……咳咳，需要人照顾……我看得出，瑶瑶她喜欢你……我也看得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夜白的关系，一直忙前忙后的照料着我……”
“我！”曲母用尽浑身力气，抓紧了墨时谦的手。
双眸一动不动盯着他，“有些话，瑶瑶不好意思开口，那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代替她问了。”
空气，有一瞬的僵凝。
站在门口的乔恋，轻扯了唇角。
到了这会，她才终于领悟，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到底从何而来。
原来在这里候着。
曲母她疯了大半辈子，临死之前，好不容易清醒，仍不忘给女儿找好归属。
“你愿意娶她为妻吗？代替我，代替她至今生死未卜的哥哥，来照顾她未来的一生一世！”
曲母的瞳孔开始涣散，她可能意识到自己快要不行了，喘着气，又问了一句。
声音嘶哑，“你愿意娶瑶瑶为妻吗？永生永世……照顾她……”
闻言，曲今瑶止住眼泪看向墨时谦。
这一刻，她的心情显然是激动喜悦的。
这份喜悦，甚至大大超过了母亲即将离世的伤感。
“我！”墨时谦似难以启口，许久没有给出答复。
他一个抬眸，再次看向站在门外的乔恋。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
仿佛曲母方才说的只是平时的闲聊话。
在这样的对视中，乔恋率先别过眼，漂亮的眸子微微低垂，杏眸深处，有什么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
“啊，妈，妈……”这时，曲今瑶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只见曲母脸色灰白，僵硬的躺在枕头上，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气息。
即便是这样，曲母仍然孜孜不倦的追问，“你……你愿意……娶瑶瑶……为妻吗……”
墨时谦停留在乔恋后脑勺上的视线，一点点收回。
他看不清她此刻的模样，也无法想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些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眼底暗潮汹涌，过了几秒钟，清冷低沉的声音在曲母和曲今瑶的双双期待下，不带有半点情绪的响起，“我愿意。”
我愿意。
这三个字无疑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乔恋头顶。
她脸色当即煞白。
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直到后背，抵在坚硬冰冷的墙壁上，才骤然停住。
她仓皇中抬起被泪雾覆盖的双眸，看到病房里的曲今瑶喜极而泣，“妈，时谦答应娶我了。”
曲母气若游丝的挤出最后几个字，“好，好……”
“有他照顾你，妈妈就彻底……放心了……”
“妈妈上去找你哥哥……瑶瑶……保重……”
伴随着曲今瑶突如其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曲母微笑着闭上眼睛，临死之前，她抓住墨时谦和女儿的手，紧紧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