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然托关系给警局高层打了电话,拘留时间到了,陆途不得不放人,眼睁睁看着何齐年大摇大摆地走出警局,上了那辆停在路口的豪车。
临走,何齐年还不忘跟陆途挥了挥手。
陆途摘下警帽,气得牙痒痒。
“光生气有什么用?是你说的这次要把他办了,结果呢?”孙铁指着陆途的鼻子骂着,“当时勘察现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留意那条河?这里是淮芜,十个人里有九个会游泳,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没有重视?”
陆途只能低下头认错:“孙队,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好好检讨。”
“以后说话做事先掂量掂量自己,话别说太满了。”孙铁也知道陆途的不容易,为了这案子连续鏖战了好几天。“也别气馁,让大伙儿好好休息吧。”
回到办公室,辛苦了一整晚的女同事孟雅趴在会议桌上睡着了,陆途有些心疼,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孟雅身上。孟雅惊醒,着急询问道:“何其年呢?”眼见陆途摇了摇头,她表情落寞,埋怨自己没用。她刚参加工作不久,人又比较感性,听了顾一江找女儿的事迹后,下了决心,一定要捉拿凶手归案。
“不知道顾夕雨人在哪里 ,是生是死。”孟雅接过陆途地来到热茶,叹了口气。“还有肖小山,一个人怎么会消失地这么彻底。”
这句话触动了陆途,两日前肖允龙的葬礼,肖小山始终没有露面。
这么重要的场合,肖小山不可能不显身,除非……陆途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猜想。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顾一江打来的。
“什么?小学?”陆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马上到。”
灰白色的湖面像是一张死人的脸。
岸边有一处二郎庙,多年前失了一场火,庙里的东西全扫光了,这座庙就闲置了,庭前杂草丛生,裸露的墙砖上依稀可辨残留的各路神仙壁画。江小姿将车停在了寺庙旁边。
早一步到达的陆途跳到船上,跟工程负责人交涉后,让吊车停止了作业。
露出水面的空房子有七八间,有四间挨着的已经被推倒了,湖面上飘散着各种废渣垃圾,“你确定肖允龙提示的是这座小学?”陆途一脸狐疑。
“肖允龙住院后一直是昏迷,但对面小学的铃声每天都会响起,我猜他能听见声音。那个老梁也说肖允龙经常跑到小学楼顶上钓鱼。”
上次葬礼的时候,顾一江留过老梁的联系方式,跟他确认了,所说的小学指的就是“椒水小学”的这几间泡在水里的空房子。
仅凭肖允龙临死前的一个没有任何指向的手势,陆途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顾一江的话,这太荒谬了。
看着那辆静止在轮渡上的长臂吊车,顾一江问:“他们什么时候动工的?”
“哦, 他们是发电站的保安,那人是负责人。”陆途指着站在轮渡上的一人,正是早些时候带头到肖允龙家闹事的保安队长。“问过话了,拆迁是前天开始的,工程是何齐年下派的。”
“何齐年?”顾一江脸上露出恐慌不安的表情,“一定是这样,肖允龙是想告诉我,他把夕雨藏在学校里。”顾一江情绪有些激动,见陆途表情木然,他大喊着:“还不明白吗?何齐年知道夕雨在这里,所以才急着摧毁这里。”
陆途与江小姿互看了一眼,两人不言自明,就算肖允龙临死前指的线索是学校,夕雨也不大可能生还,更悲观地说,这里或许是夕雨被弃尸的地方。
半小时后,刑侦二队队长李铮带着几名水性好的警员赶到,他们背上氧气管,换上了潜水服跳下了水,围绕着小学教室一带展开了搜寻工作。
现场被保护了起来,老梁不久也被丁小荷带来了。老梁指着那排教室残留的躯壳,“以前水位没上来,最上面这排房子里没有水,现在水位涨了一米多。”老梁用手比划了一下及腰的高度,“天气冷的时候,我俩会找个空房子生堆火,喝点小酒。”
这排教室很有可能是肖允龙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陆途有些吃惊,顾一江的猜测有些可能。他想起先前老陶汇报的线索,肖允龙经常给湖上的一渔家乐餐馆送菜,那餐馆位置距离也不远,但要从餐馆到这儿,需要穿过一大片湿地。
老梁解释,这湿地中间有一条很窄的水道,挨着芦苇,不易被发现;加上水位浅,有经验的船夫才过的来,因为稍不慎船就撂在淤泥上了。陆途明白了什么,当时跟着肖允龙的两名便衣对水域不熟悉,每次只能跟到那家水上餐馆。
顾一江拍着额头,骂自己的愚蠢,回村都会经过这条湖边小路,都会看到“椒水小学”那四个大字。“夕雨一定就在那里。”顾一江像是发了狂,紧紧握住江小姿的手。
趁着还有天光,陆途和老梁一起对那排房间仔细搜索了一遍,并在其中一间发现了烧过火的痕迹。墙体黑乎乎的,地上还有衣服烧剩下的残留物。窗户的铁柱上还缠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
“除了你们,还有别人来过吗?”陆途问。
老梁摇摇头,没见过其他人,这一片水下地形很复杂,一般人也不会开船过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打捞队的警员们也都上了岸,个个冻得瑟瑟发抖,都摇头表示没有发现。顾一江有些失望,他期待的“奇迹”没有出现。
“夕雨一定就在那水下面,我知道的,肖允龙没有骗我,夕雨就在那!“说完竟一下子跳进了湖里,拼了命地向那排屋子游去。
“一江!”站在岸边的江小姿惊慌失措。
寒冷刺骨的湖水里还漂浮着锋利的浮冰,顾一江游了二十多米,双腿渐渐如冰柱,身体慢慢地不听使唤,开始下沉。陆途没有犹豫,也跳进了水里。
岸边几百米外的芦苇荡旁边,停着一辆车。
驾驶位坐着的正是何齐年,而李超然坐在后排,刚点上一支雪茄,“何齐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何齐年望着那群围在湖边、举足无措的警员,似乎松了一口气。
“李总放心,今天警察找我就是问些话,还是去年那个案子。”
李超然朝着正前方的座位猛踹了一脚,骂道:“别他妈的连累我。告诉你,这工程包下来花了两个亿,要是有什么闪失,老子弄死你。”
何齐年赔笑道:“只是配合调查,你放心,过了今天就没事了。”
远处,浑身湿漉漉的顾一江被两名警员架到了岸边,顾一江拼命挣扎着什么,似乎不愿离开
“都过去了,他们不会再缠着我了。”何齐年摇上了车窗。
小学教室里带回来的燃烧物经化验,除了一些衣物纤维,还有些包装塑料,显然,曾经有人在这儿待过。但这些物品都无法提取DNA,因此无法判断主人的身份。
“大概率就是肖允龙本人吧。”丁小荷说道,“那个老梁说过,一个月前他们曾在那开过灶。”
“那条铁链呢?”陆途问道。
丁小荷递上来一张铁链的照片,“那铁链是船上用的吊索,起重物用的,上面没有检到指纹。”
陆途有些沮丧,追问道:“就这些吗?别的呢?”
“别的孟雅还在化验……”小荷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孟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有发现。”孟雅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陆途给她腾了一张椅子,让她慢慢说。
“我们在那堆烧焦的物品里发现了这个。”说完将一透明袋递给了陆途,凑近一看,竟然是部烧剩一半的手机残骸。
“手机?”
在场众人都感到很吃惊,昨天那一堆东西是打包带回来的,当时谁都没有留意,以为那些不过是烧剩下的衣物和木炭。陆途仔细端详,手机的屏幕完全烧毁了,后面的电池如同一块烧化凝固后的巧克力,但能辨认出那是一块手机电池,上面还有一行英文字母。
“后盖没全烧完,里面的电话卡还在。”孟雅解释着。
陆途一脸惊诧,“什么?有电话卡?”
孟雅点了点头。
陆途看着那块手机“尸体”,突然想起了城西公园的那个下沉广场的手机店,店老板说过,肖小山在失踪前曾经给肖允龙买过一部手机。
事不宜迟,他和小荷兵分两路。陆途打了一辆出租车,找到了那家手机店,店门口的音箱放着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响彻整个地下广场。
陆途冲进去,拔了音箱插头,店老板刚要发作,抬头认出了穿着警员制服的陆途。
“这款手机有印象吗?”陆途将装着手机残骸的袋子放在玻璃柜上。
虽然整体烧焦了,但是残余的后盖能看出来,手机外壳是白色的。
“能让我上手摸一下吗?”
陆途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店老板摸了摸手机壳,又取下背后的电池仔细看了下,竟脱口而出手机的品牌和型号,“没错,是从我这儿买的。”,说完,他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部黑色手机。
“跟这个是一个型号的,就颜色不一样。”
陆途喜出望外:“你确定?”
店老板点点头,“这款电池不是原装,是我另配的第三方,所以有印象。”
“肖小山不是从你这儿买过一部手机吗?是这部吗?“
店老板先是一愣,又仔细检查了两遍,不太确定,毕竟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另一边,丁小荷找到了电信营业厅的负责人,说明来意后,对方也很配合,查验后说这个号码没有实名注册,但是可以查到过往的通话记录,可以打印。
丁小荷很欣喜,想到了什么,问道:“那短信能不能恢复呢?”
负责人找来了一个技术员,他将那张电话卡插进了一部测试机。
“我先看下。”技术员在手机里操作了一下,“机主以为把短信删了,但没有彻底删除,草稿箱里还有备份。”说完将手机递给了小荷。
小荷当场打开了那两条恢复的短信,整个人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