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肖允龙的床底下找到了这个。”
桌子上摆着那个黑色窃听器，陆途板着脸，“上面有你的指纹。”
顾一江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回避着陆途的目光。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顾一江租住的宾馆房间里找到了窃听器的接收设备。
“昨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园？”
证据面前，顾一江没法否认，便将自己这两天窃听肖允龙的事说了一遍。
昨晚，他听到了肖允龙与何齐年的对话，十分钟后何齐年离开了住院部。又过了会，肖允龙也走了出来，当时已经快十点了，顾一江觉得有些古怪，便一直尾随他来到了公园。
“他当时进了那座塔。”顾一江回忆道，他以为肖允龙跟肖小山约在塔里见面，便也跟着进去了。爬到第三层的时候，他听到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他从三层的小门向下探望，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知道出事了，便匆匆下了楼梯，认出摔在地上的那人是肖允龙。
也就在这时，两名附近的工人举着手电筒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离开现场？”
“我当时看到有个黑影从塔台上跳下去了，我跑去追他了。”
“还有个人？你看到他了？”
“他应该是趁我下楼后从塔里出来的，我追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后来聚拢的工人越来越多，他怕解释不清，就迅速离开了现场。“肖允龙一定是去见他儿子的，那个人肯定就是肖小山。”顾一江的语气很肯定。
“现在我们还不能证明塔上面有第三个人，你可能要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
“什么意思？你们……你们怀疑我？”顾一江恍然大悟。
事实上，在陆途眼中，顾一江确实有着一串洗不白的黑历史，先是差点在沼泽地把肖允龙打死，后来又借随身听陷害肖允龙……
如果肖允龙出事了，毫无疑问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顾一江。
警局大门口，顾一海带着淮苗被两名警员挡在了外面。
淮苗有些慌，因为他从警察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怀疑顾一江是凶手。他心里很忐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替姐姐报仇吗？这时，陆途走到门口， “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案件还在调查阶段，暂时不允许见面。”
丁小荷迎面朝他走过来，道：“杨絮冬刚打电话说要找你。”
陆途这才意识到手机冻关机了，杨絮冬调到市局后，他们的联系并不多。
“我知道了，一会我给他回个电话。”
陆途重新回到了二楼，走进审讯室。室内黑黢黢的，陆途找到一插线板，接了桌子上的台灯，又踢了两脚插头，灯才亮起来。
刺眼的灯光照得顾一江睁不开眼睛，他抓住陆途的手，激动的说：“找到肖小山了吗？”“还没有。”陆途注意着顾一江的表情变化，“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现场有第三个人。”
“我都说了，我当时只上到第三层，那个人当时肯定还在塔上。”顾一江挠了挠头发，心里有些急躁，“没错，我是恨肖允龙，我知道他隐瞒了夕雨的事，这一年来我用尽各种办法想要撬开他的嘴，最后都没用，这些你都知道。那天我听到何齐年打电话了，他可能跟肖小山有联系。”
后一句话让陆途立刻警觉起来：“你说什么？何齐年跟肖小山有联系？”
顾一江将那日在住院部楼道里偷听到的电话告诉了陆途，笃定地说：“一定是何齐年安排他们父子两在公园见面。”
陆途过了轮渡，在湖边一处蓝色铁皮房找到了何齐年，这里是筹建发电厂的临时办公室，等河对岸的厂房盖好后，这里就不用了，也不用往来轮渡了。
何齐年得知肖允龙跳塔的事后很惊讶，“他在哪？现在怎么样了？”
陆途没有吭声。
何齐年直言昨晚离开医院，就回到厂里了。
他一个人开车回来的，赶上了最后一班轮渡。
“不信你去问问轮渡的售票员，他认识我。”
最后一班轮渡的时间是十点四十五分，而肖允龙从塔上面摔下来是在十点半左右，从事发地点到达轮渡口至少需要半小时，时间上确实来不及。
陆途认真打量着眼前的老同学，对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慌张。
“为什么要替肖允龙安排医院？”陆途问道。
何齐年没有马上回答，望着窗外那茫茫的金钩湖，缓缓才开口：“因为那张照片吧。”
那个热气腾腾的中午，肖小山找何齐年修复那张照片，他认出了照片里的大人就是那场翻船意外的驾驶司机肖允龙。看着他们父子的笑容，何齐年甚至有些嫉妒，结果一不小心让照片泡了水。
“我内心一直很愧疚，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当年是他将我父亲从河里捞上了岸。”
那一天，雨雪交加，河边结了厚厚的冰块。肖允龙一遍又一遍地扎进水里，累到筋疲力尽，终于找到了何永，但那时的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那一刻何永头发结冰、浑身滴水的样子，十七岁的何齐年永远忘记不了。
“肖叔他现在怎么样了？”何齐年关切地问道。
“暂时无可奉告。”陆途想起顾一江提到的电话，当场提出要检查何齐年的手机。何齐年露出不解的表情。陆途一一核实了号码，顾一江那天偷听到的电话实际上是发电站的保安打来的，陆途找到本人对质，证实与肖小山无关。
陆途没有逗留，带着丁小荷来到了渡口，昨晚值班的售票员证实何齐年没有撒谎，他开着车赶上了十点四十五分最后一班轮渡。从时间推算，何齐年不可能是在高塔上推倒肖允龙的人。
丁小荷嘴里嘟嘟囔囔着，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陆途问道。
“陆哥，我知道你跟顾一江关系好，但他会不会撒了谎？也许当时根本没有其他人。”
陆途沉默着，望向了茫茫的河面，河水浑浊，泥沙翻滚，漂浮着各种泡沫垃圾。
从目前排查的信息来看，顾一江确实最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联想去年沼泽地发生的那血淋淋一幕，顾一江险些将肖允龙当场打死，这一次难道真的是他做的？
没有证据，一切只能停留在猜测。陆途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被告知已经抢救回来了，从手术室推回病房了，但仍处于昏迷中，能不能醒还要等等看。
丁小荷叹了口气说：“要是他能醒来说句话，我们就不用在这儿猜了。”
审讯室里，顾一江一脸疲惫，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合过眼，看到陆途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切地询问着那个电话的事。
“电话不是肖小山打的，是何齐年的同事。我们去电信局核实了，他没有撒谎。”
顾一江有些泄气，他焦虑的并不是自己被当成嫌疑人的事，而是找不到肖小山，就意味着找不到夕雨。看着顾一江的痛苦表情，陆途有些纠结，便退出了房间。
陆途下楼，忽然，一个久违的声音叫住了他：“陆哥！”
陆途望向大门口，见是杨絮冬，想起了丁小荷的提醒。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还亲自跑来了？”陆途注意到杨絮冬手里拿着一袋卷宗，意识到是跟案件有关，“究竟什么事？”
杨絮冬走到他跟前，郑重地说：“是关于肖小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