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破获,总结会上专案组组长袁烨做了结案陈词,参会人员纷纷鼓掌,这起历时四年的刑事大案终于水落石出了。被簇拥着的陆途眼里噙着泪,时间给了最好的答案,他没有辜负顾一江,也没有辜负四年前的自己。
这时,技术组的孟雅走到了门口,冲他使了个眼色。
陆途在丁小荷和李铮的推搡中笑着走了出去。
“他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李铮问道。
丁小荷张大嘴巴:“不是吧,我怎么不知道,老头,别太八卦!”
李铮咧着嘴傻笑:“真在一起也不错。”
陆途和孟雅两人并肩走出了警局,路边有两只花猫在花圃里扒拉着什么。
“案件破了,恭喜你。”孟雅伸手祝贺道。
陆途笑着跟她握了握手,说是互相恭喜。
“但案件还有疑点。”孟雅的面色有些严肃,“哦,我不是泼冷水,我只是想把我发现的第一时间告诉你。”
陆途脸上的喜色逐渐消失。
“先前那份肖小山的死亡报告还不完善,市局来的法医老师前几天又做了一次尸检,发现死者肖小山靠近左耳的颞骨位置有粉碎性骨折,从伤口的形状和深度来看,凶器是一种尖锐器具。我看过了何齐年的口供,他提到用电池盒两次击打过肖小山的后脑,一次在码头,一次在沼泽地,这与我先前验的伤吻合,但是他没有提过其他凶器。”
陆途眉头紧皱,回忆着何齐年的描述,何齐年追到沼泽地的时候,肖小山已经体力不支倒下了,说明肖小山在码头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现在看,这一下才是致命伤。”孟雅继续分析道:“颞骨在颅底,骨板脆弱,遭遇重击之下极容易骨折,导致脑膜动脉撕裂,形成急性硬膜外血肿。从肖小山的尸检结果来看,这一下的击打是最致命的。”孟雅将一张图递给了陆途,“昨晚,省厅法医科将他们用电脑还原出的三维图传真过来了。你看,左侧颞部骨折是三角形器具造成的,是那种很尖的条状石头。”
而这种石头在码头地上随处可见。陆途陷入了沉思,先前没有过多考虑凶器的事,现在想来,何齐年的口供在这个地方确实存在可疑。电池盒掂在手里比两块砖还要重,又连着矿灯,举起来要费点力气;而肖小山虽然年轻,但是反应机警,目睹完何齐年杀人,又怎么会让何齐年轻易偷袭?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也许,那晚现场还有一个人。
第二天,陆途开车来到了市里,找到卓苒教书的那所中学。赶上课间休息,他坐在一处花坛边上,远远地看见了一身灰色正装的卓苒。她戴着一副新换的红色眼镜,手里拿着教案,肚子比先前更加明显了。他无法揣测卓苒此刻的心情,法院的传票还没有下来,她似乎跟过去一样心如止水。
陆途没有上前,望着卓苒拐进了一处长廊,消失在其中的一间教室里。
陆途踩着地上的落叶,他仿佛感觉到了何齐年生前来过的踪迹,曾几何时,何齐年会不会也站在同样的位置远远地望着卓苒?他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回想起何齐年托他转达的话,“帮我跟卓苒说声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她,希望她能放下过去,开始新生活。”
也许,那天晚上发生在河边的故事,卓苒也参与了。
卓苒带着礼物和蛋糕,满心欢喜地要给何齐年过生日,没想到,何齐年却提出了分手。逼问之下,何齐年将自己参与抢劫的事全盘托出,他决定一个人去见王阿丰,做个了结。伤心至极的卓苒没有离开,悄悄地跟在他后面,也来到了码头,偷听到了何齐年与王阿丰的对话,并亲眼目睹何齐年将王阿丰勒死……
这时,肖小山走了出来,与何齐年扭打在一块。眼见着何齐年落于下风,情急之下,卓苒捡起地上一块三角形石头砸向了肖小山的左脑。
肖小山痛苦难忍,捂着头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何齐年捡起地上的电池盒,重重地砸在了肖小山的后脑……
在何齐年的认知里,是自己的这一击导致了肖小山最后的死亡,
如果是这样,四年前卓苒离开县城也就可以理解了。因为参与了杀人,所以选择离开淮芜,远离父亲身边,甚至断掉与何齐年的联系,她需要展开一段新生活来覆盖这段痛苦的记忆。
而何齐年一直对卓苒抱有亏欠,在得知肖小山的尸体被发现后,就做好了承担这一切的准备,他只希望卓苒能够实现卓老师的心愿:彻底离开这座小县城。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陆途全明白了,卓苒站出来揭发何齐年,是何齐年计划里的一步,他借机认罪自己就是“除号”,并全盘否认杀人的事实。但随着那块表的谎言揭穿,他主动放弃了挣扎,向警方交代杀人的经过,最终目的是要将卓苒从那个夜晚里彻底摘除干净。他跟卓苒在警局长廊见的最后一面,其实是在许诺,他会站出来揽下所有,以保证卓苒全身而退。
陆途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想证实这一点,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持,还要突破掉卓苒的心理防线,让她说出全部的真相。
这场与老同学的较量还没有到最后。一阵风吹来,陆途抬起头,仿佛看见了高中时斜倚在大树下的何齐年,他手里握着卷起来的课本,目光一会儿瞥向天上,一会儿又望向操场,样子呆板,嘴里念念有词地默背着什么——时光仿佛停留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