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义安也没当回事,憨憨一笑,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嘟囔这药铺怕不是也干着什么江湖骗子的勾当。
药衍换了个姿势,微眯下眸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又补充道:“可保你步步高升,官运亨通。但药价不费,只看客人你舍不舍得交换。”
谢义安一顿,半响才忍不住笑道:“恩公莫要开玩笑,世上哪有这样的药剂。”
“解忧药铺,药到病除。”药衍眼中闪烁着青色的眸子,“解忧药铺专为客人排忧解难,解惑心病,客人的病,自然有药可医。”
谢义安惊讶的看着药衍青色的眸子,一瞬间蹦了起来,“你……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药衍眨眨眼,眼中青光散去,脸上依旧是微笑着,但那笑容在谢义安看来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张假面,此时谢义安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惧意,但这人也是救了他命的,只是转念一想,自己昨夜还奄奄一息的恍惚间都看到死去多年的老母亲了,怎的今日就忽然痊愈,连那伤痕都不见了,如此一想,或许这家药铺从一开始就透露这古怪,加之这一男一女也不似凡尘中人,自己难不成这是遇见神仙了?
“你们是神仙么?”谢义安瞪大了眼睛问道。
药衍差点笑出声来,垂下的眸子里慢慢的嘲讽,“并非。只是药铺的老板和药师而已,客人无需过多猜忌和惊慌,只不过我们卖的药多数是为解心病,药铺做的,也是为客人排忧解难的生意,保证药到病除,但药价不菲。”
谢义安扶着柜台有些腿软,他是从不信鬼怪神魔的,连那些所谓算命天命都不信,更何况这听上去像是骗子的药铺,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又不得不信,顿了顿,谢义安吞咽了一下口水,“恩公方才所言,可解心病,保我步步高升,官运亨通,可是真的?”
“当真。”药衍微笑的点头。
谢义安忽然想起什么,“但……不,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
“该怎么做,做什么都是客人的意愿,药铺不会干涉,药只能补全你缺失或者需要的那部分。”药衍微微颔首。
“那药价呢?”若真有这样的药,谢义安自然是想要的,不仅是他心里的那份抱负,更多的是他在京城所见的那些贪官污吏,亲眼目睹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他要管,却有心无力,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那买凶追杀他的人,他也不会放过。只是这样的药,是他能买得起的么?
药衍上下打量了一下谢义安,嘴角翘起,“不如,就拿你最不需要的感情来交换如何?”
“什么?”谢义安一愣,感情?所以这药价也不需要用真金白银么?自己身上的东西都可以么?这么一想,谢义安更觉得这药铺更神秘了。
“客人也说自己铁面无私,正直正义,但有时候感情会干扰你的判断,何况你这感情用事,也让你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不少人,不如就拿你最真实的感情来交换如何?”药衍一个劲的盯着谢义安看着,就像是在看一条摁在砧板上的鱼肉。
谢义安顿了顿,药衍说得不错,他有时候也的确太过感情用事,一股脑冲动,为官断案也最忌讳感情用事,而且他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算是孤家寡人,的确也是他不需要的,“好。”
他话音刚落,凌魑晚便伸手一撕,从面前账本上撕下一页纸,挥了挥便化作一纸契约,放在他面前,药衍见状,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凌魑晚,转身去配药。谢义安看着面前的契约,顿了顿,伸手接过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摁上手印,停笔一霎那,上面字迹一闪,随即忽然燃起火焰,将整张纸燃尽,谢义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见那纸上的字莫名的又回到了凌魑晚面前的账本上。凌魑晚在他面前虚空一抓,似乎抓到了什么,随即最后又在账本上记下一笔,方才合上账本。此时药衍也将药拿出来,青色的小瓷瓶。
“在客人服下药之前,也要提醒一句。”药衍将药递给谢义安,开口让谢义安服药的举动慢了一下,“此药服下后,一经改变,不可逆转。客人定要想清楚了再用,否则一切后果,请自行承担。”
谢义安捏了捏瓷瓶,心中下了一个决定,点了点头,打开之后将药一饮而尽,药水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喝下去也没什么变化,他还是他,只是感觉浑身一阵清凉,很是舒服的感觉。
这药真的管用么?还是说他被耍了?
“恩……”谢义安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却见药衍不知从哪儿掏出的烟枪,竖在嘴边吸了一口,冲着他脸吐出一口,谢义安直觉眼前一阵迷雾模糊,让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影,但等他挥手驱散那白烟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出了街道,他猛然一惊,扭头的街道上,仍旧是白雾迷绕,谢义安刚想再回去问问怎么回事,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谢义安心一惊,以为是那些追杀的人,但人走进了,才发现是自己的随从。
“谢大人!大人,”一群人喊着跑了过来,“大人您没事吧,这一天一夜您都去哪儿了?”随从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谢义安,见谢义安没事才松了口气。
“无事,”谢义安摇了摇头,又扭头看了眼那条街道,有些不太确定那到底是梦还是他意外走进了一处异境之中。“你们都没事吧?刺客呢?”
“兄弟们都没事,”几个侍卫摇摇头,“那些刺客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大人您,跟您走散之后他们便追着大人去了,我们也追了过来,解决了一部分刺客之后,其他刺客也不见踪影,我们只得躲藏着一边追寻大人的下落,大人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谢义安点了点头,“先去驿馆安顿一下。”自己的人都没事,谢义安也松了口气,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也跟这白雾一样在一点点的消散。
众人前后的护着谢义安离去,身后白雾飘散,一个声音也随着飘进了谢义安耳中,“药铺一切,禁传于世。”
谢义安猛地一顿,扭头又忍不住看了眼那条街道,背后一阵阵冷汗,一旁随从见状问道:“大人?怎么了?”
“没事。”谢义安长舒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吧。”
其他人也看了眼那街道,忍不住嘀咕一句,“真是奇了怪了,如今也不是起雾的季节啊,而且这外面好好的,怎的就这一条街有雾。”
谢义安听到了却没回答,只是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胸口的心跳却在莫名的慢慢平静,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察觉人走了,药衍才将门关上,喉咙里发出一阵轻笑,这次,还是提前说吧,省得日后若他不小心说出,还得再提醒,只希望他以后不要忘记规则就好。
关好门,扭头正见凌魑晚抬头看着他,药衍有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老板不必这么看着我,就如您所想的那般,不过这也算是命运的指引。”
凌魑晚轻哼了一声,她就知道这家伙不会那么大慈大悲之心的去救人,定是带着生意的目的的。只是这人,付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感情,那剩下的,便只有虚假。摊开手,手心是一团很漂亮带着流光的光团在流转,最真实的感情啊。
人啊,总是会拿自己的感情来做交换,直到失去才后悔莫及,感情是这个世上最珍贵,最不该拿来交换的东西,因为有了感情才是人啊,却被很多人当成了多余的不需要之物,来交换让自己变得不是人的欲望。
药衍取来一个盒子,将这东西放进里面,又拿到后面的药房,它不会再回到他主人的身体里了,或许在未来,会成为其他客人的药也说不定。
“老板要明白,这是……”药衍见凌魑晚还在发呆,开口道:
“他们的选择,”凌魑晚接着药衍的话说了下去,“药铺只为他们排忧解难,足以。”药衍明白她的心事,她也知道药衍要说什么。所以她才不愿意在有人进门的时候开口说什么,她不认同却也不阻止,因为这是他们的选择,她自己以为的,也只是她自己的透彻,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改变是最好的,他们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他们只要眼下的美好,有些事,旁人看的再透彻,却无法感同身受。
被抢了话,药衍的话噎在喉咙里,颇有些无奈,又带着些笑意道:“老板原来明白。”
凌魑晚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我没说什么。”因为明白所以才什么都没说,心里想想都不可以么?就当她是自怨自艾的感叹也罢,还不容许么?
“是,”药衍眼眸弯弯,虽还一样冷淡,也看不清眼神的流转,但他能感觉到凌魑晚言语间透出的那股小女子才有的娇嗔。忍不住一笑,却也悄悄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