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倒霉孩子可是说要取之为妻的,绝对不能让其这般自毁前途。考上状元只是第一步,要重振家族,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其中便有联姻一条路,他的儿子,是要娶官宦家的女子,一步步攀上顶峰,而非这样毫无用处的乡野村妇。
所以,必须要把他这个念头彻底湮灭,从根源上,铲除。
梁家老爷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他已经沾满罪恶,不在乎再多一条,这些都是为了家族,为了儿子铺路,至于以后是什么样的下场,死后是下油锅还是如何,他早已经不在乎了。
而这时候的梁耀,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辞掉了客栈的工作,客栈的掌柜的也给了一笔遣散费,他给杜妻留下了大半的钱银度日,也好让她再去置办些嫁妆,更加风光的嫁过去才是。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未知旅途,梁耀充满了期待和惶恐,他为了这一天等待了太久,也准备了很久,现在终于能好好的去外面看看,带着母亲一起,去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满怀期待和兴奋的心情,却被人迎头痛击,狠狠的踩到脚底。
日子还是一样的平淡如水,只是杜余安当众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街坊看杜妻的眼神也变了,善意的,恶意的,有人在为这个本就不平的家庭担忧,也有人恶意揣测其中的缘由因果,谣言漫天。杜妻对此并不在意,这个坚强的女人并不会因为这些传言就乱了心神,每日依旧是照料家庭的闲暇找一些闲散做活补贴家用。
梁耀一直等待着杜余安来商讨迎娶事宜,但却迟迟没等到,梁耀索性就约见了杜余安,杜余安此时是进退两难,本就避着梁耀,结果这时候梁耀偏偏来找上他,杜余安拒绝不了,只得见面,临行前,他带上了那瓶剧毒的药剂。
再见到梁耀,杜余安很清晰的从他眼中看到了光芒,变得精神奕奕的,杜余安明白梁耀这个转变的由来,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难受,当初承诺他的,如今却无法实现,甚至,要夺走属于他的一切。所以杜余安不敢去直视梁耀的眸子,害怕被看透心意。看着坐在对面兴致勃勃说着婚礼事宜的男人,杜余安仿若被厄住喉咙一样说不出半句话。
“下月初十便是黄道吉日,这个时间也够准备,对了你可是同他们说了?虽然知晓可能会遭遇反对,但如今你已是状元之位,可离家单开一脉,自己做家主。”梁耀给杜余安出主意,却完全没注意到杜余安所担忧的问题是什么。
见梁耀说着这般头头是道,杜余安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了,“那你有想过,我若是这时候迎娶素莺,会有什么样的传言?”
“啊?”梁耀正说着起劲,被杜余安打断之后猛地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你莫不是要抛弃藏糠之妻不成?”
“不,并非如此!”杜余安赶紧忙着解释,“只是……”杜余安沉默了一下,“你可有想过,若我以梁耀的身份娶进有夫之妇,那未来旁人的流言蜚语,是你卖妻求荣,亦或者我强抢人妻,亦或者,是说素莺嫌贫爱富攀附权贵。”
梁耀一瞬间也有些哑口无言,想起自己的决定,忍不住笑了一下,“其实,我原本是打算这么离去,然后改名换姓的过自己的生活,这样‘杜余安’会背负着这个抛妻弃子的骂名消失。”
杜余安似乎没想到梁耀会有这样的打算,也是一顿,心里忍不住笑骂真是个狡猾的的家伙。但转念一想,却也明白梁耀的打算,他是打算抽身而出,把所有烂摊子交给他们来解决,也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既然这样……
杜余安垂下的眸子黯了黯,“如果你一走了之,那素莺只怕会……”会一蹶不振,或者,会被邻里继续诟病更大的流言,都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与其这么离开,不如死掉的好吧。
杜余安桌下的手蘸取了一点毒液,抬手给梁耀倒了一杯茶,手中毒液滴入。梁耀也没多猜忌的接过茶,却没着急喝,“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只想到了你即已金榜题名,那我与你的约定也算是达成,便可功成身退。但却忽略了这其中细细之下的种种。”看来自己那些行李短时间内是用不上了。
梁耀一边无奈,一边端起茶杯准备喝茶,而在听到梁耀这番话之后,杜余安却又动摇了,抬头见那茶杯距离梁耀的唇越来越近,杜余安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马上要碰到的时候,杜余安忽然的挥手将茶杯打翻,后知后觉的浑身冷汗渗出,手也止不住的颤抖着,杜余安赶忙收回手,控制住自己的颤栗。
梁耀懵了一下,没明白杜余安为什么会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是之后也随即也明白了,“对不起,是我没想那么多,如果没提前说的话,可能要把这个烂摊子交付给你们,而且你妻子,虽看上去温柔如水,却又是那般强硬,我若是离去,她会如何生活,又是否会接受你的再娶,这都是我不曾想过的,所以,真的很抱歉。”
杜余安慢慢的恢复了一下,“嗯,没什么,提前说明就好,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梁耀重新取了个茶杯到了一杯茶,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又有什么办法啊?”
杜余安抿了抿嘴,却没说话,但还是给了梁耀一个笑容,“总会有办法的。”
离开茶馆之后杜余安便找地方把那瓶毒药处理掉,是啊,总会有办法的,还没有到这一步。只是杜余安没注意,在他处理掉毒药离去之后,身后紧随的人也出现,重新将那毒药捡了起来。总有一天,丢掉的人会再次将其捡回去的。
但当梁耀再回到家的时候,却只见到了杜妻倒在地上的身影,鲜血从嘴角流出。
“杜夫人!”梁耀一声惊叫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杜妻扶起,还有气息,赶忙背着她往医馆奔去。
杜妻是中毒所致,而且是一种剧毒,但好在服下的不多,加上送医及时,所以暂且抱住了一命,但仍旧是昏迷不醒,这件事绝对不会是误食,而是有人故意投毒,梁耀原本想报官,但想起本地县太爷之前联合梁家对杜余安的所作所为,只怕就算报官也不会受到重视。
既然不能报本地县官,那就找另一个好了,现在的杜余安好歹大小也是个状元郎,虽还没正式进京面圣授予官职,但也好歹是能让本地县官礼让三分的人,更何况现在更是梁家少爷,处理起来会更容易。
只是,是他没有照料好杜夫人,不知道杜余安要怎么埋怨他了。
梁耀没太多犹豫,很快让人通知了杜余安,杜余安得知的时候还没回家,就急急忙忙赶到药铺,看到妻子的样子,虽是满腹担忧和埋怨,但好在理智还在,知道这次跟梁耀无关,对方是趁着他们在茶楼商议事情的时候动手的。
“怎么样了?”进门之后,杜余安先去看了一下妻子的情况,扭头低声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梁耀抿了抿嘴,半响之后才开口:“同你分开之后我便赶回家,结果一回家便发现杜夫人倒在地上,便赶忙将其送至医馆,大夫说是中了一种名为‘黑蜂荨菇’的剧毒,但好在服下的不多,也发现的早,大夫已经给针灸祛毒加上用药,并无大碍,只是现在还在昏迷,大夫也说不止何时才会苏醒。”顿了顿,梁耀低着头道歉:“抱歉,是我没照顾好她,对不起。”
杜余安却半饷没说话,尤其是在听到梁耀说“黑蜂荨菇”的时候,他是一脸不可置信,只因那是不久之前他丢弃的那瓶原本打算给梁耀的剧毒。但这所谓的‘黑蜂荨菇’本就极为难得,他也是偶然在一处黑市所得,那对方是怎么得到的?难不成是捡了自己丢弃的那瓶么?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就说明,是他间接害了自己妻子是么?
“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见杜余安脸色大变,梁耀有些不解的问道。
杜余安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我还好。”顿了顿,长叹了口气,抬头给妻子盖好被子,“没事就好,这也不怪你,毕竟你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过这并非是误食,而是有人刻意投毒,此事绝对要查清,不可让投毒者逍遥法外。”
“嗯,”梁耀表示赞同,这也是他找杜余安来的目的,“我回家查过了,毒是下在了茶水中,茶杯同茶壶都已经保留下来。”
这些都是证物,也为了防止被投毒之人毁尸灭迹,梁耀在杜妻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便赶回家一趟到处查看了一番。将下毒之物都保留了下来,以防万一。
杜余安赞同梁耀的理智做法,将杜妻托付给了梁耀照顾,便带着证物去县衙说明了这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