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归还是有办法的才是,一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杜余安后怕之后,也在心存侥幸,他想起来那个把他变成梁耀的药铺,是不是再去一趟那个地方,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深夜后,是一阵摔盘砸碗的暴怒和训斥,满地的瓷器和挥洒的水渍,彰显了摔碎它们之人的怒气,厅内劝慰的,看戏的,唯独当事人杜余安没有任何表示,站在满地的碎屑中无言接受来自梁家老爷的怒火,全程无任何表示和反映,只是一心想着要怎么一步步的将自己的愿望一个个的实现。
杜余安想到的,梁耀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他已经准备要离开了,自己背负抛妻弃子的骂名,改名换姓的远走他乡,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的,然后由杜余安以照顾挚友亲人的名义跟杜妻培养感情后将其再娶。那时候一切都与他再无关系,杜余安成为真正的梁耀,而杜余安,也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只可惜,事情远远都不会如他所想的那么顺利,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他的计划之中。
漆黑的深夜,偏僻的小巷,有晚归的农夫不小心进入了这条街道,被雾迷了双眸,明明街道外面还是一片晴空,像是一条分界线一样,但是当踏进这个街道,再想回去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只能一步步往前。这条路上满是漆黑的迷雾,唯一能指引前进的,只有一家店前点亮的明灯,但是那灯火却发出了悠悠的金青色光亮,让人有种莫名的诡异感觉。
纵使如此,在这黑暗中,那一点光亮也能给人莫名的安全感,让人毫不犹豫的就奔着那光亮而去,等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是一家看上去很普通的药铺,近了之后连那看着诡异的金青色光亮都暖暖的,门口做了个抽着烟枪的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白烟,与周围的薄雾融为一体,他却感觉那雾似乎淡了很多。
“起雾了,赶紧回去吧,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家了。”老者伸手指向另一边的路。
“嗯,谢谢啊。”他对着老者笑了笑,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那边跑去。
察觉到人走出了街道,老者才慢慢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散落的烟灰,白眼将他包裹,老者皮囊褪去,转身进入屋内,店内没有一个人,原本应在柜台内研习药材的女子也没在,药衍轻声笑了笑,一个扭身就撞上从二楼慢慢走下来的凌魑晚。
“老板醒了么?”该怎么说呢,凌魑晚难得也会睡一下,而且睡得时间也会相对长一些。
“嗯,”凌魑晚应了一声,掩面打了个哈欠,走进柜台前,“有客?”
“没有,是路过的。”药衍眼神略带一些满意的看着凌魑晚身上那件自己赠送的新衣,衣服很漂亮,人也是。“不过马上会来的。”
是的,马上,可以说几乎是下一瞬间。
门被推开,身披寒霜的男子进入了药铺,挥手掸去了衣角的寒气,抬头看着二人,眼中已经有了欲望,正在一步步的将他填满,他随意的欠了欠身当作行礼,“二位。”
药衍微眯着眸子,像是狩猎者打量着猎物一样,“客人这次需要什么药么?”
杜余安顿了顿,“有没有可以在不破坏名声的前提下,让我把妻子重新娶回去的办法?”
凌魑晚眼神暗了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就是交换的代价。
“有哦,”药衍却忽然开口应答,让凌魑晚也跟着一愣,带着疑惑的眼神扭头看着药衍。
“是什么?”杜余安立即大步往前,走到了药衍的面前问道。
药衍后退了两步,伸手竖起食指竖在唇上,微微笑着,“只要他死了就好,只要他不在了,你这个挚友,照顾挚友的遗孀,名正言顺,又或者,由他亲笔写下的遗书将遗孀托付至好友。”
杜余安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凌魑晚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药衍!”
药衍没有理会凌魑晚的愤怒,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微笑的看着对面的杜余安,杜余安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半饷之后才颤颤巍巍开口:“你……你是说……让我……让我杀了……”杜余安大脑一片空白,心口仿佛有什么要跳出来一样,“不行!绝对不可能,绝对不行!”杜余安拒绝的很干脆,但心底已经有了犹豫和分歧。
“不损害三方的名声,或者,你觉得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药衍微微撇头,“当然,这对客人来说或许有些难以抉择,客人可先行回去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杜余安沉默着,自觉的转身离去,一言不发,门在他离去之后自动关上,凌魑晚转头对着药衍,纵使看不见那双骇人的红眸,却也能感受到那白纱后传来的凝视。药衍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老板在生气么?”
“你让他杀人?”凌魑晚开口质问。不仅是杀人,还是杀的跟自己交换的那个人。“为什么?”
药衍伸手敲了敲柜台的桌面,“老板认为,药铺是什么地方?”
“排忧解难……”是这样来着吧,否则还能是什么。
“说得不错,解忧药铺意在为世人排解忧难,不论任何,”药衍停下手,抬头直视凌魑晚的目光,“当然,关于这件事,老板有何解决的办法,也可说来听听,就像老板所想的,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呢,对吧。”
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凌魑晚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更好的办法,她有想过,比如更改记忆什么的,既然可以转换身份,是不是也可以更改记忆,但是更改记忆要更改的,是所有与之相识之人的记忆。
只有进入药铺的人才能用药。
这条规则在那摆着,她不可能让全镇所有人都进来药铺用药。办不到的办法,说出来就是笑话。
“但……”凌魑晚眼神暗了暗,“也是客人。”梁耀也是客人,为了解决一个客人的忧难去伤害另一个客人,真的可以么?
药衍收住了笑容,半眯着眸子,反问到:“老板觉得,何为人性?”
“人性?”凌魑晚一愣,不明白药衍为何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但是人性,她相信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吧,而她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躲进这个与世隔绝的药铺的么?但何为人性,又该如何说得清楚,但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说到底选择权是在客人手中,而药铺只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为他们提供帮助,消除忧愁。”药衍一脸严肃的回答道,“不论何时,都请老板不要忘记这一点,”
“嗯,”凌魑晚闷闷的应了一声,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觉得这样不对。而且说的也没错,最后的选择权,是在客人手中。
药衍见凌魑晚软了下来,再次恢复了笑意,将一杯热茶递到凌魑晚面前,“老板喝点热茶再去睡一会儿吧。”
茶水慢慢的升起白色的热气,青色的茶水在杯中慢慢荡起涟漪,茶梗慢慢竖起,茶香四溢,刚刚睡醒她并没有多少睡意,但一口茶喝下去,眼皮却开始干架,凌魑晚打了个哈欠,感觉睡意又回来了。
看着凌魑晚走回到二楼去休息,药衍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将那杯茶水随意倒在门外,然后将茶杯捏碎‘毁尸灭迹’。又看了眼二楼的方向,察觉到凌魑晚睡过去之后,才关好门离开药铺。
杜余安离开药铺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了个酒肆借酒消愁,药铺那个药师的提议他乍听之下是震惊和惶恐,但是在冷静之后,他却又开始犹豫,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但那样的事,一旦做了,就表示他彻底抛弃了良知。梁耀同他虽算不上什么挚交,但也算是患难交情,是彼此的寄托,不是利用完就能抛弃的东西。但如果不做,他答应妻子的就无法做到,妻子无法回到自己身边,梁耀也会被他继续束缚,无法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一杯酒接着一杯的灌下,杜余安数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周围喧闹的人群将他原本就紧绷的精深吵的更加胀痛,仿佛要炸裂一样。头脑一热直接就同身边的人吵闹起来,然后升级为打架。
一直折腾到凌晨时分,才被酒馆的人联系了梁家人给带了回去,杜余安已经睡死过去,脸上还带着一些伤痕,也不知道是被打晕的还是醉倒了。
杜余安是跟梁家老爷因为婚配的事吵了一架才离家的,如今这副模样被带回,都还以为是因为遭遇阻拦让其借酒消愁去了。
换做平时,自己儿子会有这样无关紧要的要求,梁家老爷一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一个女子而已,做不成正妻也能做个妾,现在自己儿子又是状元,谁人不想嫁啊。,但现在,对方先不说是个有夫之妇,还是同自己家有仇的,这要传出去,他们就是强抢民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