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天空飞洒的纸钱,送葬的队伍前,身着大红状元袍的男人跪在街道中央,重重的一个扣手,他身后的男人早已跪下扣了下去,面对这一幕,连送葬的人都有些诧异,面面相觑不止该如何。
梁家的二小姐梁烟摸了两把眼泪上前扶起这个大哥,“大哥,大娘已然去了,若是大娘看到大哥这般出息高中,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杜余安却没应答,慢慢的抬起头没被拉起来,目光盯着那棺椁,一脸的凝重,“娘是何时去的?”
“大约四天前,听到你高中的消息后还很高兴,谁知隔天一早便被发现没了气息,大娘去的时候嘴角含笑,想必没受太多痛苦。”梁烟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大哥,节哀啊。”
“按照规定,家中有人去世应停棺七天,待亲人守灵祭拜,为何我娘去了四天便要着急下葬,还有,为何不等我回来奔丧,为何不告知我此事?”杜余安一字一句的质问着,目光中很明显透漏着不善。
梁烟被杜余安的眼神吓住了,忙解释,“并非,”顿了顿,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实话实说,“是爹吩咐的,说早日让大娘入土为安,也为了不让你忧心。”其实梁家老爷的话更难听更无情,原话是怕冲撞了大喜的日子,所以着急下葬给家里的喜事腾地方。
杜余安脸色阴沉色,“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抬回去,我要为我娘守灵祭拜。”
“这……”几个抬棺的下人面面相觑,梁烟也有些为难,但到底还是指挥人把棺椁给抬了回去,随即又看了眼一旁跪着的梁耀,微微皱皱眉,“大哥,那他……”
“他同我一路。”杜余安回答道。
梁烟顿时就更奇怪了,怎么说那‘杜余安’应该跟他们梁家是生死仇敌才是,这种时候不当街放两挂鞭炮庆祝就不错了,怎的今日不仅来跪拜大娘,还要跟着她家大哥一起回去为大娘守灵祭拜?这事儿实在太过奇怪。
棺材离家又抬回去,这还是头一回,不吉利不说,更何况是梁家老爷的意思,杜余安这个举动无疑就是在跟他对着干,但是要说阻拦着亲儿子不祭拜给亲娘守灵也说不过去,梁家老爷也是在不好说什么,但对他带回来一个人要一起守灵祭拜就没那么好脸色了。
“你要为你娘守灵七日,实乃情理之中,我无话可说,但他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将这种破皮无赖也带回来?你娘尸骨未寒,你便带人回来闹,你当真是一片孝心啊!”那梁家老爷指着二人就一阵骂。
对此杜余安并没什么话说,只是跟梁耀都换好了孝服,跪在了灵堂,那梁家老爷也不好当着儿子的面把人轰出去,骂的口干舌草的便挥袖离去,也懒得管这闲事,大不了多找几个人看着便是。只是莫名的,他看着跪在灵堂的儿子,感觉有什么要脱离掌控了。
两个人在灵堂跪了一天,一直到深夜,这期间家里其他人一个个都避之不及,尤其是那些妾室,怕晦气连接近都懒得接近,只有那位二小姐来看了一眼,给二人带了点吃的。
事情从这一刻,开始出现了转变。
送走了客人,药铺的门一下子关上,门上的风铃象征性的抖动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凌魑晚在账本上又记下了一笔,手边一个木盒,里面放着客人留下的‘代价’。
药衍小心的捧起那个木盒,一步步的走进里屋放好,又从一旁取了另一个礼盒,送到了凌魑晚面前,凌魑晚一愣,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药衍,无言的询问着。
“前几日上街时候路过布庄看到一块不错的布料,想着应很合适老板,便让他们做成了衣裙。”药衍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套紫蓝色的衣裙,裙摆绣着暗纹,衣角点缀着小小的珍珠,十分精美。
凌魑晚却没接,她已经不需要这些了,微微的摇了摇头,何况男子赠送的衣裙,要么是兄长生父,要么便是夫君爱儿,她与药衍,只是老板与药师,说得再亲密也不过是伙伴,到不了那份上,除非他想认她当干娘。
“老板不必多想,何况这儿只有你我二人,这女子的衣裙我又用不上。”药衍看出了凌魑晚的意思,笑着回应道:“若实在要说个借口,老板也可将我当作兄长,或者,就当是我这个仆从的贿赂好了。”
凌魑晚听闻,犹豫一下,也没再推托,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衣裙料子的确是不错,样式也新颖,是当下的最新款,“谢谢。”
“老板不必客气,何况老板不出门,我帮老板带回来也没什么不妥。”药衍又帮凌魑晚找了个理由,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老板不能总不出去,若是不喜与人交流,避开便是。”
凌魑晚摇了摇头,她还没勇气踏出那道门,起码现在没有。或许等那些带给她伤害,见她避之不及的人死去之后,等那个‘天煞孤星’彻底在这个世界被抹去的时候,她才能有那个勇气吧。
药衍也没强求,轻轻叹了口气,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杜余安已经回来了。”
“嗯,”凌魑晚应了一声,方才门口他们的谈话她也听得仔细,无非就是今日送葬时发生的事,但隐隐的也有些不安。
药衍再次读懂了凌魑晚的心意,“老板的感觉没错,真正的故事,才正要开始,真正的风暴,也才刚刚到来。”只可惜,他们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结局如何,早就彰显盘中。
所以她才不懂,为什么那两个人要选择交换,抛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付出了不可想象的代价,真的值得么?在交换的那一刻,他们想的究竟是什么?是否有想过,他们彼此的立场,彼此所拥有的那些该怎么办。
“老板不必多想,我们的任务只是为进入药铺的客人解忧排难,之后的事,他们如何抉择,如何利用,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可随意插手。”
但,真的能解忧排难么?这样的一个解忧,只会带来一个更大的忧愁。那时候该如何?人的忧愁,永远都是解不完的。
七日后,梁家夫人的尸骨终于被入土安葬,梁家也丧事办完再办喜事,里里外外的一片热闹,宴请乡里前来祝贺梁家少爷高中的喜事。真正的梁耀这时候却悄然离去,他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在梁家呆了几日,他也该回去了,回去好好收拾一下,等过些时日,杜余安将杜妻迎娶进门,他便自由了,他要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两个人都没想过杜余安重亲迎娶妻子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和遭到什么样的反对。
梁家办喜事当日,自然也有不少来说媒的,梁家老爷一大早脸上便堆着笑脸,那些大家闺秀更是挑花了眼,但却都没入他眼的,这个太矮,那个太瘦,这个家世不好,那个没文化,选来选去也没个看上的,也有些遗憾京中那些闺阁小姐怎就没个看上他家状元郎的。
杜余安自始至终都冷着脸的应付着来人,看着那些时不时上前的女子,杜余安更是避之不及,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打算迎娶杜妻的事说了出来,顿时全场一片哗然,梁家老爷脸色一变,那叫一个难看。
“耀儿,不许胡言!”梁家老爷听闻之后忙呵斥道。
梁烟也忙出来打圆场,“爹莫要生气,大哥这是贪杯喝多了逗您呢,大哥也是,明知您是不经逗的。”说着还一边冲着梁耀挤眉弄眼的。
梁家老爷这才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重新呵呵一笑,“罢了罢了,是爹严肃了,耀儿也是,这时候莫要逗爹了,让大家看了笑话。各位乡亲莫要放心上啊。”
就在众人给面子的呵呵一笑当个玩笑这么过去的时候,杜余安将手中的酒杯一言而进,“并非玩笑,也并无贪杯,一切都乃真情实言,此生除了马素莺,我谁都不要。”
梁家老爷差点气死,这混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就胡说八道。梁烟赶紧上前再次打圆场,顺便的给杜余安提个醒,“大哥莫要说笑了,不说那马氏的出身贫寒,如今更已为杜家人妻,人家夫妻和睦的,大哥还是莫要去棒打人家那一对苦命鸳鸯了。”梁烟挤眉弄眼的给杜余安惊醒。
杜余安也是这时才惊醒,对啊,他如今跟妻子依然是陌路人,要将人娶进门,也要顾忌着彼此的名声啊。何况中间还有一个梁耀,他是要让梁耀把妻子让出来让他背负一个卖妻求荣的骂名,或者让妻子背负一个嫌贫爱富的名声,又或者,自己要成为旁人眼中一个强取豪夺的恶霸。
终究是他们太过得意忘形,将世人的目光都抛之脑后,只顾着自己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