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也只是个贫苦的教书先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并不敢尝试。
所以,他需要一颗定心丸。
凌魑晚听完之后垂下眸子,不知作何感想,染着粉嫩豆蔻的指甲在桌上敲了敲,心中思索着。
那定心丸,说白了就是信心和勇气,但这钱银如何?这儿是药铺,不是当铺,而且她在这儿有些时日,却从没在店内见过一个铜板的现金,想借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凌魑晚正思索着,药衍从后面出来,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笑意,对着他微微欠了欠身,“有药可医,但药价不费,而且,一旦改变,便不可逆转,你可想好?”药衍轻声问道。
他不解抬头,“这是何意?而且,小生家贫,只怕是拿不出钱银。”真要拿的出来,他也不会来这儿了。
“药价非钱银,你有什么,都可作为交换,”药衍回答道,“至于后者何意,你即担忧无钱无势又怕才学不够,那便成为旁人如何,做个有钱有势的人家,不过如此一来,你的家人,你如今身边的一切,也会与你无关,一旦交换,不可逆转。”
“这……”他犹豫了,若是做了旁人,有钱有势,他便不用在为此愁心,才学不够,他也可尽力读书,但要为此放弃现在他的家人,养育他长大的老母亲,还有那温柔贤惠的妻子,他舍不得。更做不到那样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最终他还是没能做出决定,就这么失落离去,凌魑晚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明白,他在动摇,只是心里他不允许自己做出那样违背良心的事。
他还会回来的。
“你说的交换,是他?”凌魑晚淡淡开口。
“就像两个极端,一个追求自由潇洒,自在一生,一个追求功名利禄,抱负国家,只是同样的,他们也有现在这个身份放不下的东西。但人心啊,都一样。”药衍摇了摇头。
平静的几日像是山雨欲来的宁静,这天晚上,药衍依旧是坐在门前抽着烟枪,凌魑晚在柜台里研究着药衍新教的那些药材的药性,一边提笔记录着,门口,依然是那个馄钝摊。
空中还散着未烧尽的纸灰,和从前街吹过来的雪白纸钱,撒了一路,也哭了一路。
“哎,现在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难了。”馄钝摊老汉靠在自己的摊子前,他今夜也没生意。“要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那梁家当真是做的一绝了。”
一个熟悉的字眼传入了凌魑晚耳中,让她顿了顿,笔尖的墨迹落下,形成一墨点,只是一顿,她便没有再多理会。
药衍悄无声息的瞥了眼凌魑晚,将凌魑晚的反应收入眼底,吐了口烟,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今日闹出好大的动静,关着门都听的仔细。”
“谁说不是呢,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啊,偏生的,那梁家是咱们县老爷的女婿,交了钱便什么事都没了,可怜了那杜家的老妇啊,虽然年老,却身体健壮,怎的就这么没了,还有那杜家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为了那一块地,何至于呢,两条人命啊。”
梁家老爷为梁耀能高中,这次甚至请了道士去看风水,那道士见风使舵,满口胡言,只道是祖坟风水不佳才致几次落榜,那梁家老爷还真信了邪,高价让其选一处宝地重新迁坟,好巧不巧,选中的地方,竟是那杜家的祖坟。但那杜家哪儿肯啊,杜家祖先几十代人葬在那,哪能说挪就挪,梁家几次派人交涉无果,更是在争执中将杜家老妇人打伤不治身亡,妻子怀胎三月也不幸落胎,杜余安受挫崩溃,状告无门,跑去大闹却被打了一顿扔出街外。
书页上已经染上好大一片的墨迹,凌魑晚放下了笔,将那些药材和笔记收拾了一下,准备迎客。
原本害怕失去的已然失去,愤恨加深,不甘加重,他便没了后顾之忧。
而他,失望和压力挤压的多了,便会彻底爆发,已然不顾一切。
或许这都是他们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日后会不会后悔也是未知,但起码这是他们改变命运,脱离如今悲痛的机会。
依然是那副醉醺醺的姿态来到门口,抬头看着门前的招牌,晃了晃脑袋醒醒神,药衍起身迎客,将人迎进屋内,见有客人进去,那馄钝摊老板好奇的往里张望了一下。门却一下子关上。
梁耀跌跌撞撞走到柜台前,“够了,真的足够了,真的值得么?我真的受够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凌魑晚想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门却再次被敲响。
门外的,赫然是满身伤痕的杜余安,他虚弱的靠在门上,却在开门一霎看到屋内的梁耀顿时急了眼,冲到梁耀面前一把拽起他的衣领。
“姓梁的,你还我母亲命来,你还我孩子命来!”
梁耀不语,任由杜余安拽着衣领凶恶,就算这不是他的意愿,但却因他而起,也因他冠了这个姓氏。
“即是如此,那你来做他如何?”药衍关上店门,阻碍了门口那老汉看热闹的眼神,微笑着说道。
杜余安一愣,扭头看着药衍,“此话何意?”
“你们在此来访,想必是做出决定。”药衍慢慢绕到前面,“你想摆脱宿命束缚,不想被家族掌控,而你想抱负国家,更想拔出国之祸根,为母报仇,那不如,你们交换身份,你做逍遥自在的杜余安,你做有权有势的梁耀。”
二人对视一眼,杜余安松开手,“你说让我去做那梁家恶霸的儿子?”
药衍拿出两个药盒,推到二人面前,“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这二人犹豫再三,梁耀率先拿下那药盒,“父亲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他只是……只是心病难医。”
杜余安也拿过那药,“那便我来医,我妻子,也请你多多照顾,待我高中之后,会重新迎她为妻。”
二人同时饮下药丹,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