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于锦盒中的光越来越灿烂,耀眼的夺目,但相对的,这也表示,谢义安残留心里的那点感情也被抽取的一干二净,他已再没了退路,而前方,则是万丈悬崖。
或许谢义安如今自己也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满朝文武对谢义安也是避之不及,看不破他的心意,生怕这个平日里笑眯眯对他们说笑的人哪天会在背后捅他们一刀,毕竟一个连自己岳父都能亲手送上刑场的人,对他们怎么会手下留情呢,都说那谢义安面热心冷,看着和睦好处,实际却是心狠无情。
朝堂之上无人再交心之人,有的只有相互利用,谢义安也不在意,他无真心,自然也感受不到真心。对他而言的官场和仕途,本就是这般相互利用的过程,对谢义安是,对皇上,也同样是,一个交换了真心,一个天生便无真心。
虚假之间,对谢义安而言并无任何区别,他要的便是一直往上攀登,别人避之不及,他便再找旁人,找身处更高位的人,但能爬到这个位置的,已经不是人精那么简单,他们相比谢义安更加的无情虚假,谢义安想要应对这种人,就必须更加谨慎小心,或者,找更简单合适的突破口。
何况,那些人中有多少是看他不顺眼,或者想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
“奉天承运,承圣上手谕,特封太常卿谢义安谢大人为敷文阁学士,兼负太子詹事,于三日后共同出使邻国。”
“微臣领旨。”
谢义安跪拜接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双手接过那圣旨,那圣旨拿到眼前,谢义安唇角微微勾起,有些得逞的意味。
试想这朝堂之上,能比肩那高管辅臣,却比他们更好应付一些的,也只有那些王储王爵了。谢义安则是盯上那未来储君,当今的太子。若是真能与之交好,他谢义安未来只怕是深不可测,但若是一朝不慎,便也会堕入深渊永不翻身。
谢义安成竹在胸,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此次出使若能顺利解决两国边疆紧张之事,与邻国交好,哪怕得不到封赏,他得到的也会远比那封赏多的多,而如今他为太子詹事,日后与太子相处时间也会比一般朝臣多上许多,若能借此机会与之交好甚至……掌握。
只是谢义安对此势在必得,却不知另一侧有人也在筹谋着什么。
外面明明是大白天,屋内却拉着厚厚的帘子,遮挡住了所有光线,几人各坐一方,谁也分不清谁,他们之间也不过这样了。
“如今姚大人,彭大人,何大人都折在那谢义安手中,我们这边实力被大大削减,那小子也仗势越爬越高,日后只怕是更不好对付了。”
“那谢义安明显来者不善,各位大人,如今这该如何是好啊?”
“表面上以礼待人,虚情假意,私底下却是背后一刀,看来那被贬一遭,那小子也学聪明了。”
“如今他只怕是想搭上太子,若再放任下去,日后太子登基,只怕未来将是我们的一大劲敌啊。还望太师给拿个主意。”
坐在主位上的人放下手中茶杯沉声道:“谢义安,当日留他一命,见他回京也算老实本分,安分守己,老夫原以为他也算是长记性学聪明了,也不与他计较曾经些许,不曾想是养虎为患,埋下祸根,好一个谢义安,即他想与太子同进退,那便给他这个机会,老夫倒要看他要如何收场。”
隐于黑暗中的几人得意的笑着,“如此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
三日后,太子与谢义安同行出使大辽,太子不过弱冠之年,眉目之间却已有君王之相,性子沉稳,一双明目炯炯有神,却并无一般王爵权贵那般的傲气,对谢义安这个本朝第一位文武状元十分的推崇,平日里皇上也多番夸赞谢义安的能力出众,让太子对这个詹事颇生崇拜与好感,而皇上也似乎是有意培养谢义安为太子辅力,否则也不会趁此牵线搭桥,但不知为何的,谢义安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情绪在里面,圣心难测,谁又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人心中作何想法。
同行半月,一路平安,并未任何差池,眼见马上要出边界之时。却出现了纰漏。
起先是不知队伍内何时混入了奸细,一路为敌方提供他们一路的信息的同时,在即将到达的驿站对他们下了毒,随即便是几十蒙面的异国打扮的人冲他们袭来,下手阴狠不留情面。
也好在谢义安与他的侍从以及太子带来的贴身侍卫并未中毒,能与之一战,但对方胜在人数众多,谢义安以一敌十,却也落了下风,只能先与侍卫一起护着太子先行离去,其余人殿后。
一路狼狈逃窜,好在终于是摆脱了追杀,几百人的随侍如今却零散的只剩几十人,太子到底是年轻气盛,待安全之后便打算一封书信寄回,调集军队要与之一战,却被谢义安阻拦。
“谢大人阻拦本王作何?”太子的脸色难看,挣开谢义安的阻拦,“那大辽欺人太甚,都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今我等是封皇命前去,他却派人劫杀,明显不将我朝放入眼中,况且好歹本王也为储君,这分明就是意图不轨,此等的蛮横之人,若不给予一些教训,只怕是要小看了我们。”
“太子先莫要动怒,此番刺杀,疑点重重,”谢义安摇摇头,“对方虽是身着辽人服侍,也意为在我们到达大辽之前杀人灭口,这般如此哪怕太子出事也与大辽无关。”
“那还有何话可说,定是那辽王所为,如此下作不轨之事。”
“但即要在我朝境内刺杀,不予辽人扯上关系,对方却为何又要意图明显的身着辽人服侍?这莫不是要告知我们,对方是辽人所为?”谢义安开始为太子分析,“再者,对方武功路数与习惯也并非辽人所用,何况那奸细一路跟随,为何不半路直接下毒将我等毒杀,而是马上要出边境了才下手,怕不是有人想故意让太子以为这是辽人所为而欲盖弥彰,如此一来,皇上自然震怒,派兵开战,劳民伤财,但相对的,太子您此次奉命是与两国交好,此行不顺,任务无法达成,皇上也定会对太子产生不满。”
太子稍稍的冷静下来,皱着眉思索着,“谢大人请继续说下去。”
见太子冷静了,谢义安送下手,“不论对方目的为何,是要引起两国战事还是说与您我结怨,太子书信势必会引起战事,与辽开战,若赢了便还好,若是输了,那便是太子与微臣之失,皇上对太子失望是一方面,更多的,只怕会影响到太子您的声望,为他人做了嫁衣。”谢义安故意放低了声音道:“此事必然要查清楚,不论是那辽人所为还是朝堂人所为,也皆是等此行结束之后再一一查明后禀报于皇上,由皇上再做定夺。若真为辽人所谓,我等明日便到达辽国,相比他们也不会在本国内动手,就算真的动手,您也可书信一封送于辽王,一探辽王是否与之有关。”
太子思索再三,微微点了点头,也罢,倒是也有些道理。只是……“但若是这样 ,岂非接下来要日日担惊受怕,小心谨慎不成,”
“无奈之举,太子三思。”谢义安低声劝道,“太子要明白,一字为‘忍’。”
太子看了眼谢义安,垂下眸子,对着谢义安行了个礼,“多谢谢大人提点,本王明了。”
如谢义安所猜测那般,隔日他们进入大辽境内后,再次遭遇了刺杀,但似乎并不是同一拨人。而且对方目的也并非是杀人,而是骚扰。不多时便撤退而去,太子当即书信一封送于辽王,辽王得知大惊,忙派人前来接应,方才顺利到达都城。让人大松一口气。
但谢义安却总莫名的觉得,此事只怕还没完,对方意图并不在此,只怕是有更大的阴谋,但谢义安也能猜出,对方目的是要将自己与太子一同除去,能有理由这般行径的,便只有身陷储君之争的四皇子了。
如谢义安所预感那般,甚至要更糟,他们再次遇刺,只是这次对方不再是辽人打扮,而是与他们随行侍卫的打扮,同样是蒙着面,但身法武功与习惯也皆为本朝所为,而他们的目标,是直指宴会之上的辽王。
打着谈合结交的幌子,却趁乱让侍卫刺杀,此事非同小可,辽王无事,却异常震怒,直接扣押了使团,并书信一封交由皇上,与此同时,边境上辽军集结。一场大战必不可免。
太子惊吓的脸色苍白,不知作何主意,谢义安也是身后冷汗层出,头皮一阵发麻,此事想要解决,只能找出幕后真凶,谢义安深深的皱着眉头,脑内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许久之后,他起身对着门外的守卫道:“还望通禀辽王,使臣谢义安有要事要与之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