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子?”
“嗯,”梁耀点了点头,“梁兄在么?杜某有事相求。”
话音刚落,却见书童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天了,才将门打开,将梁耀迎近府内。如今的梁府已是清冷萧条,往日辉煌的一个偌大家族,现如今已然是衰败了,梁耀心里难免还是会难受的,这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家啊。那些熟悉的身影都已不在了。
杜余安如今就住在以前他的院子里,屋内还亮着灯,书童上去敲了敲门,屋内的人应了一声,书童便推门进去,恭敬地说了一声,“少爷,杜公子来了。”说完,便默默的退了出去,仿若是躲避瘟神一样快速的离开。
梁耀在门前犹豫了一下,才踏进屋内,屋内的人似乎一直在等着他的样子,一身华服穿得一丝不苟,端坐在书桌前,见梁耀来了,冲他笑了笑,但莫名的,梁耀感觉这笑容略带深意。
“坐吧。”杜余安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示意梁耀入座。
梁耀没有坐下,而是上前两步,在杜余安面前跪了下来,“我来,是来求你,放过我父亲。”
杜余安早已明白梁耀的目的,眼眸黯了黯,“你为那个魔鬼求情?”
“他毕竟是我父亲。”梁耀低着头,“饶他一命,哪怕是终身幽禁也好。”
杜余安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怎么?你觉得他不该死么?他做了那么些恶事,不论是按律法还是天道,他都该死!”杜余安的声音一下子提高。
梁耀抿了抿嘴,“但他毕竟是我父亲……”
“父亲?”杜余安一阵冷笑,“害死你母亲的父亲么?”杜余安仰头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我母亲的命,我孩子的命,还有你的母亲,救助你的丁掌柜,这些命就不是命么?梁耀,你若还真有心,就想想那些被他害死的那些人!想想你自己,你对他而言真的是儿子么?还是只是一个光耀门楣的工具。”
梁耀垂着眸子不再接话,这一条条的人命,一桩桩的罪孽,他无话可说,但是他能怎么样,“求你,看在我为你照料妻子的份上,放我父亲一命,哪怕终身囚禁,让他一辈子在牢中也好。”
原本梁耀不说还好,谁知道说起这个,杜余安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狠狠的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照料我妻子,好,好一个照料我妻子,都照料到私奔去了,梁耀,你真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么?”按照杜余安的计划,趁机处置了梁家一众之后,他便再找机会同妻子再续前缘,谁知前脚梁家的事还没料理完,就听到他派去保护杜妻的人回来报告,说杜家夫妻要离开本地。杜余安当即怒火中烧,恨妻子的不忠,也梁耀的不义。当即便让人将梁家的消息传递出去,他知道梁耀还是在意梁家的,所以他要逼梁耀回来。
梁耀心里一惊,杜余安怎么知道的?梁耀一咬牙,“否则呢?再将她一人丢在这里么?你妻子如何性子你难道不知?你觉得他真能够做出那种不顾贞洁再另嫁的事么?你又如何?强娶么?”
“啪!”杜余安上前一个耳光甩在了梁耀侧脸上,脸色铁青的难看,“我同素莺的事,与你何干,梁耀,你最好明白你的身份处境,不该你肖想的东西,就别去肖想。”
梁耀被打得一个侧身,侧脸肿痛的厉害,连带的头脑也有一瞬间的迷糊。
杜余安甩了甩用力过度的手腕,转身走回到桌前,“我与素莺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你这个‘丈夫’死了,作为好友遗孀,我照顾她自然是理所应当,这样既保全了名声,又合情合理,也让你解脱。”说着,他直接端起一杯早已准备好的毒酒。
梁耀一下子明白了杜余安想做什么,他抬头不可思议的瞪着杜余安,真的疯了,这人真的疯了啊。
二人在屋内的谈话全然不知皆被门外的人听了去,追来的杜妻怎么也不敢相信屋内的谈话内容,她惊恐的捂着嘴,生怕自己喊了出来,浑身颤抖的不停,听着屋里的人似乎吵闹起来,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直接撞开门,冲上去,将死死摁住梁耀的杜余安撞开。
二人也没想到杜妻竟然会在这儿,杜妻是跟着梁耀回来的,到了梁家之后,那小书童原本打算将人带过去,但杜妻见小书童困的不行,便只让给指了个路便自己过去了,谁知却在门前听到这巨大的秘密和阴谋。
“素莺……”杜余安被推倒在地,有些无措的看着杜妻,“你……”
梁耀也一脸诧异,“你……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先走么?”
杜妻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熟悉的丈夫灵魂,一个是她爱慕的丈夫身体。她该怎么办?杜妻倒退两步,扶着门框险些摔下去。
“素莺,你听我同你解释。”杜余安忙爬起来朝杜妻走去。
“你别过来!”杜妻连连后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这个熟悉的称呼在她耳中却变得那么陌生。杜妻眼眶通红,意识一片混乱,转身便跑了出去。
“素莺!”杜余安忙追了出去。梁耀呆呆的瘫坐在地上,全然失去了方向。
夜色之中,杜妻横冲直撞的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跑着,她曾经的丈夫,为了权势和荣耀,选择了抛弃她,抛弃整个家,现在的丈夫,温柔安稳,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安心,却从始至终都不属于她。她又能去哪儿呢?
最终杜妻跑到了婆婆的坟前,一下子跪了下来,对着婆婆的墓碑哭得凄凉,同婆婆说着自己心里的所有委屈,哭够了,说够了,心也死了,一条树藤绕在旁边的树杈上,她不愿再嫁旁人,也不会与现在的丈夫在一起,不管如何这都是一种背叛。
梁耀最后还是花光了所有的钱财跑去牢中最后见了一眼父亲,父亲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他不知道该喊什么,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梁家老爷抬头看了眼梁耀,从梁耀的眸子中,他仿若是明白了什么,拖着虚弱的身体爬起来到了牢房门前,伸着手想再去摸一摸。
“您……爱过我么?”梁耀低声喃喃道,像是在问自己那样。
牢房内的梁家老爷似乎是听到这句话,慢慢放下了手,凌乱的发丝下一双老眼通红,微微启齿,轻声叹了口气。又慢慢爬了回去,不再理会梁耀。
梁耀也没有再说什么,后退半步,在牢房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坐在里面背光的老人蓬头垢面之下,已是老泪纵横。
等杜余安找到杜妻的时候,只见到了早已冰凉的尸体,杜余安仿若发疯似的抱着杜妻的尸体跑到镇上的医馆想将人救回来,但人早已死去,再妙手回春也不能起死回生啊。
杜余安想起了那个药铺,那神秘莫测的解忧药铺,来不及多想,杜余安顺着记忆找到了那条街,街上依旧是弥漫着白雾。
“给我药,我要起死回生的药,”一进入药铺,杜余安便着急忙慌的喊道,“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救素莺,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药铺内二人似乎早知如此,药衍轻声笑了笑,微微行了个礼,“起死回生的药,有哦,只是很抱歉,不能卖给您。”
“为什么?为什么不卖给我?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救素莺。”杜余安一下子急了,若不是怀中还抱着人,只怕杜余安要冲上去了。
凌魑晚放下了手中的笔,轻启贝齿。“代价。”
见杜余安没明白,药衍解释道,“因为这就是代价啊。”药衍慢慢绕到一旁,“当初你们二人买药,便说了,药价不费。”
杜余安这才想起来当初并未支付任何钱银,那么所谓‘药价是指什么?“药价,是指素莺的么?为什么?这不公平。”
“并非。”药衍笑了笑,“交换本身即是代价,也就是所谓的,所谓的交换,从始至终发生的任何事,都为代价。”
杜余安仿若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自他们交换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他们所付出的一切,都会成为代价的一部分。
杜余安浑身惊了一身的冷汗,头皮一阵发麻,这根本不是什么神仙药铺,而是引人入地狱的恶鬼,将人吞噬干净之后随意丢弃。
此时,门外再次闯入一个人,是梁耀,“我想换回来。”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带看清楚屋内的人,也是楞了一下,看到杜余安怀中的杜妻,眸子猛然放大。怎么会这样。
杜余安此时也想起来什么,“对,换回来,将一切都恢复原样吧,求求你们,我什么都不要了!”
药衍礼貌的笑了笑,“实在抱歉,这也做不到。毕竟药铺规定……”
“一经改变,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