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
他面红耳赤。
青筋毕现。
可放在蒋真言脖子上的双手。
却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一般动弹不得。
身后的钝痛更令他切实体会到了何为切肤之痛。
确是切肤。
顾北动的手——他直接用给手中的瓷片在蒋明宇后脖颈上开了刃。
那瓷片摔得正好。
锋利之处。
刚好可以令一个吃穿无忧的富家公子哥儿嗅到自己脑袋后面传来的血腥之气。
顾北的手指又顺着蒋明宇的脊柱一一下滑直至大椎穴！
指尖儿猛然一击！
再不留余力！
那痛意他从未体会过。
但曾听燕青山说过，就像是被抽了脊骨。
下手之人力道越巧。
痛意越是缠绵。
直到下手之人停了手。
后背之上还会有余痛，以为自己依然在遭受酷刑。
“好……好疼……”
蒋明宇因着痛意。
呼吸都吃力几分。
他竭力收回双手想要回过头。
眼神恰撞上了蒋真言的！
蒋真言是病重危在旦夕！
但他好歹还是个活人！
有知觉！
有意识！
方才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忽然冲他伸出黑手。
一切在他面前如此突然却又清晰。
他盯着自己这儿子，竟笑了。
“你……你笑什么！”
蒋明宇不解，踉跄后退。
哪料脚下一个不稳，重重摔在了地上。
顾北凛眉朝蒋真言看去。
只见这老爷子一副要开口说话的模样。
可方才中了毒又催了吐。
此时他开口，怕是半个字都说不出。
但他依旧不肯放弃。
双唇用力，总算是缓缓动了些。
没有声音。
只有口型。
顾北却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他转过身上前。
行至瘫坐在地上的蒋明宇跟前。
拧眉踢了他。
“你……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老子为什么会笑。”
“他……他疯了！他半死不活这么久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此时的蒋明宇用尽一切力气叫嚣。
只为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蒋真言早该死了！
唯有此，他才能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顾北神色蓦地变冷。
这是他下山之后。
第一次见到如此薄凉狠心之人。
他冷笑一声道：“蒋明宇，你老子说的是‘好小子，有爸爸当年的风采’。”
说罢，他猛然提起了拳头。
可那拳头距蒋明宇的脑袋只一毫之时，却又顿了住。
顾北垂眸看了一眼蒋明宇不慎掉在地上的手机。
想起以往帮程如秋取回被偷拍的视频时。
曾偷偷将蒋家的文件存了备份。
心上一计。
起身道：“今日我不收拾你，应当让你蒋家自己人来做这件事。”
没一会儿。
门外早已被吓得站不起身的王汉三举着沈娉婷递过去的手机一一通知蒋家各房。
“大奶奶……对……是我……老爷不不不不好了……”
一句话被他说得稀碎。
沈娉婷频频皱眉。
心下不住抱怨：怎地娶了这么多老婆？电话还要一个一个打！浪费资源！
花了足足十多分钟。
王管家才将这件事请逐一说了清楚。
此时的他冷汗不住下淌。
脸色苍白。
目光呆滞。
一时之间。
竟分不清他、蒋明宇和蒋真言三人。
到底谁的病更重一些！
顾北留在房间内。
和蒋家佣人一起帮着轻扫了蒋真言的病床。
看他人到古稀之年。
却是如此凄惨。
纵使年轻时再风光。
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了大半个钟。
蒋家门前，豪车络绎而至。
顾北行至窗前朝下看去。
当初在蒋家慈善晚宴上见过的那些个争先恐后要伺候蒋真言的面孔。
再度出现在眼前。
这一次，各个愁色满面。
不用问也知道。
必然是发愁遗嘱分配。
可众人来到病房前。
才知道当下最应该愁的是什么……
“这……这是怎地一回事？”
蒋明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他下意识捂了捂鼻子。
一旁不知几房太太，更是一副自己要被熏晕过去的表情使唤下人道：“快开窗啊，臭死了。”
“三太太，已经开了，实在是老爷……”
下人不再多嘴。
将窗帘扯得更通透了些。
午后光束一涌而入。
坐在地上、似乎再站不起来的蒋明宇蓦地抬了眼皮子。
他背光而坐，看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他从来都看不上的蒋家人。
此时各个衣着光鲜站在他面前。
而他，满身污秽。
一蹶不振的样子，就像是个废人！
“明宇？”
蒋明瀚这蒋家长孙，只觉自己一双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
那个蒋家曾最为自傲、人称江城第一高富帅的弟弟此时狼狈的竟像是一个拾荒的！
“你倒是先站起来！”
平日里他和蒋明菲最是看不惯这桀骜不逊目中无人的弟弟。
可现在看他这副模样。
蒋明瀚竟跟着心酸。
他上前想拉扯一番。
蒋明宇竟猛然抱住了他的腿！
“大哥，我错了，是我错了！这蒋家不该我做主！不该！”
看他这副一反常态的模样。
蒋明菲不解道：“明宇，你受什么刺激了？我看爸爸不行了，但也还没死，你急什么？”
“我……”
顾北忽开了口。
“蒋明宇先生方才亲自动手想要掐死蒋老爷子，现在，已经不急了。”
字字清晰。
如道道春雷！
人群之中。
倒吸冷气的声音似将这屋子带入了料峭严冬！
“不过你们放心，蒋老爷子死不了，我会保他活着，至少——”
顾北说一半，眸光意味深长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后才道：“至少保证他将遗嘱立得干净，立得公平。”
话音落下，蒋家人各个红了脸。
脸皮厚的也躲不过眸底的心虚之色。
蒋真言一辈子去了那么多老婆开枝散叶。
到头来却如此下场。
这蒋家，怕是传不到下一代了……
顾北朝外缓缓而行。
和蒋家众人擦肩而过。
那些人依偎在蒋真言床榻前。
方才喊“臭”的此刻也不喊了。
顾北心下琢磨的，却已非这大厦将倾的蒋家。
而是这江城的地下。
秦芳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之中。
顾北甩甩头，不想让那恶毒的女人占用自己的脑容量。
前脚刚走到蒋家大门外。
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顾先生！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