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垂眸朝大爷看去。
只见他手下一方宣纸。
右手执一支毛笔正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可凝神细看。
顾北却认不出他笔下的字迹。
甚至不能确定老头儿写的究竟是不是华夏的字。
顾北回身朝苏柄金瞥了眼。
此时的苏柄金已经将衣服穿了好。
顾北却依旧直勾勾盯着他的上手臂。
苏柄金因着有所感应。
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怎得。
不由自主就将两条手臂背在了身后。
但这一举动。
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北收回眸光。
忽伸出手指。
凌空放在了眼前老头儿那张药方纸的上端。
老头儿果真笔下一顿。
没再写下去。
可他依旧没有抬头。
只轻笑一声道：“年轻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顾北应道，“只是想一睹老人家真面目罢了。”
自打他进了这房间。
那老头儿就一直埋头写着什么。
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顾北实则并未因此被惹恼。
可苏柄金在这种地方偷偷默默“治病”这件事，他必须搞清楚。
试探了这么久。
看上去能给自己这未来老丈人治病的，也只有眼前的老头儿了。
“真面目？”那大爷半低着头沉声一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心中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我的真面目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
一口气说完。
他竟放下了手中的笔。
随即将那涂了一半儿的宣纸也收在了桌子抽屉内。
低垂眼皮子道：“苏老，今日没灵感了，你这病我不看了。”
“啊？”
苏柄金蓦地一怔。
紧跟着上前一步。
大有一副“请求”的姿态，半弯着腰道：“鲁医生，您这么说不看就不看了？病看不好我可怎么回南城？”
“那是你的事，”被称作“鲁医生”的大爷颇有几分脾气，“你的家人来找你，你先解决了家事再说。”
“他不是我的家人！”苏柄金立刻跟顾北撇清关系。
闻言，顾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撇撇嘴道：“喂，要不是你是真真的父亲，我也不想做你的家人。”
“顾北，”苏柄金看上去更严肃了几分，“若是因为你耽搁了我的病情，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将真真嫁给你！”
“嘿！你这个老头儿！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自己上赶着说晦气话，”顾北也半分不肯谦让，“我告诉你，你的病我能治，你想死？不可能！”
“你！”
“我怎么啦！”
一老一小针锋相对。
在小小的房间内你来我往。
吵得不可开交。
方才一言不发的鲁医生忽然叹气摇头道：“你们再吵下去，这里就再不欢迎你们了。”
听他这么说。
苏柄金似乎更气愤了些。
上前就指着顾北的鼻子道：“顾北，我知道你手上有两下子，但你能跟鲁神医比吗？他可是春城神医！这些年我每年来春城，就是为了找他，去年好不容易找到他治疗了一个疗程，今年就被你搞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就将你带来了呢！”
顾北这才听明白。
原来这五年以来，苏柄金每年都要来春城并非为了谈生意。
而是为了治病！
思及之前苏唯真所言“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顾北顷刻放软了态度道：“苏老，你到底有什么病？”
可他的怒火烟消云散了。
苏柄金的怒意却燃得更盛！
张口就骂道：“关你屁事！我就不该相信你！依我看，你跟你那什么道长师傅都是骗子！”
听他旧事重提。
顾北白眼儿一翻道：“我师傅是我师傅，我是我，你不要混为一谈！”
“一丘之貉！”
“……毫不相关！”
“你还欺师灭祖！”
苏柄金是当真气极。
也不顾章法。
张嘴就骂。
顾北已听不出他到底是站哪一边。
看他一副再骂恨不能跳脚的架势，顾北只好服软道：“你有病我让着你，你先消消气，万不能再气出个好歹。”
他本是好意。
可这话落了。
苏柄金只觉自己更是被气得脑门子嗡嗡作响。
跟着周身一顿。
整个人似乎定了住。
“别闹了！”
鲁医生忽然开口制止。
起身对顾北道：“小伙子，你先出去。”
顾北敛眉。
这才发现苏柄金当真像是犯了病。
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指腹轻触苏柄金脉搏。
只觉脉象紊乱陈杂。
顾北心下生疑。
毕竟之前他帮苏柄金针灸时。
并未发现他身上有什么隐疾。
可结合此番他来春城就医和之前苏唯真的话。
看样子，他的身子骨着实不乐观。
“我能治，”顾北当即道，“鲁老爷子，不论他是什么病，我都能治。”
能否治好苏柄金，事关能否将苏真真娶到手。
这件事，顾北不愿退步。
可鲁医生神色却更凝重几分。
“我不管你能不能治，现在让开，不要再触碰他，否则待他真得起病，再治就来不及了。”
他的话听上去格外严重。
顾北手下刚要再探。
却感觉到苏柄金似乎很是抗拒。
拼命想要将自己的手臂从顾北手中抽出去。
二人一来一往力量相悖。
有碍顾北诊脉。
顾北牙一咬，想要来硬的。
忽听到窗外传来动静。
砰！
咚！
“都听好了，那姓鲁的老东西给脸不要脸，今日大家伙儿也不必再给他面子，能砸的全砸干净，我就不信他身子骨真那么硬挺！一个破澡堂子，还真当是宝贝了！兄弟们！上！”
顾北心下一顿。
手下也跟着一松。
苏柄金尚未动弹。
倒是鲁医生快速走来将苏柄金扶了住。
顾北不再计较。
起身飞至窗前。
朝外蓦地探身。
就看到这栋小楼楼下不知何时停了几辆车。
从车上下来至少十多个人。
每个人手中竟拿着棍子！
一看就是要来搞事情。
“你得罪人了？”顾北回身对鲁医生道，“有人要来砸场子。”
说着，心下更是下了决心，必须将苏柄金带走，否则被误伤可就不好了。
鲁医生却依旧淡然。
只轻道：“那些人来过好几次了，小伙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