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从赤铜巷九号铺子门前朝西看去。
景色异美。
残阳如血。
一如之前顾北在地下黑市拍卖前看到的景色。
“要死人了？”顾北冲着天边轻瞥一眼低道。
“也可能是一场血拼。”
身后竟传来小孙爷的声音！
顾北周身一顿。
以为是错觉。
回身去看。
当真是小孙爷拖着虚弱的身子在他身后站着！
四目相对。
只见小孙爷勾唇笑了笑。
可因着之前伤势严重、体力尚未恢复。
只这一笑。
都令他不自觉抖了几下。
“给我坐下！”顾北急道，“我看你真得以为自己有九条命了，此番若是晚些找到你，你这条胳膊怕也是要废了，伤还没好就自己跑出来，找打！”
说罢，他扬手就是一拳。
可那拳头却落了空。
擦着小孙爷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个弧度。
“姑爷，”小孙爷忍笑道，“你是我云门的姑爷，这副模样怎得像是我爹了？”
“……做你爹也不是不行，”顾北没好气道，“赶快给我回去躺着！”
闻言，小孙爷却一脸郑重道：“我有要事要报，方才醒了看屋子里没人，担心你们已经要去找车大胜了，才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要事？”顾北眸心一转，扬了扬下巴轻道，“先回屋，躺着说也不迟。”
很快，二人回到暗房。
龚一目也跟了来。
他忙不迭“伺候”小孙爷躺下。
心下起急也不敢张嘴骂。
横眉怒目险些令自己那张脸抽了筋儿。
小孙爷规规矩矩躺好。
两只眼睛看看顾北，又瞅瞅龚一目，才开口道：“车大胜手下有个人，下手极狠，我的手筋就是被他断掉的。”
闻言，顾北拧眉沉默一瞬，反问道：“苗麻子？”
“麻子？”
“金老九，也就是倒戈投诚的车大胜手下，说车大胜有一个心腹，手上的功夫邪门儿，为人心狠手辣，因为年幼时中毒后自己配药医治，命算是救回来了，但自己那张脸却是毁了，满脸麻子，很是骇人，是你说的那人吗？”
听他这么说。
小孙爷凝眸好一阵子思索。
“大概率是，但他动手之时一直戴着面罩，我看不清楚他的脸，若因为满脸麻子不愿示人所以才戴了面罩，倒是说得通了，其实若只是拼功夫，我并不在那人话下，我之所以没能敌过他，也是因为他用了阴招。”
小孙爷跟着才讲述了当日他带着苏真真赶赴春城，是如何中招的。
原来当日他和苏真真一起来到南城之后。
本是要直奔宁家查探一下苏柄金失踪前是否曾留下了什么线索。
哪料车子还没驶入御格园的大门。
竟被拦住了。
彼时对方三辆越野车夹击。
小孙爷身边没有帮手，只一个人。
他交代了苏真真让她在车上待着别动。
本以为下车能将对方一举拿下。
可迎面越野车上下来的人二话不说却对着他扬了一把灰。
“一把灰？”顾北打断道，“什么东西？”
“我哪儿知道那是什么邪门的玩意儿？”思及过往，小孙爷依旧几分不甘，“当时我下意识后撤，可紧跟着就觉出几分不对劲，然后就发现手背像是着了火一般灼痛，低头探究的功夫，竟被他用枪杆子打蒙了。”
说罢，他忙伸出手。
“姑爷你看。”
顾北垂眸。
看到至今小孙爷手背上依旧依稀可见几个白色斑点。
“待我醒来之时，已被断了手筋栓在那冰色夜总会里了，随后也记不得挨了多少揍，但那些拳脚击打，并没有手背处不时传来的灼痛难挨。”
“那现在呢？”顾北忙又仔细看了看那白斑，“现在还会不会痛？”
沉默一瞬。
小孙爷竟点了点头。
“偶尔。”
闻言，顾北神色也跟着凝重几分。
听闻苗麻子自己会配药。
那造成小孙爷手背斑点的东西，八成也是他自己配的害人的邪门儿东西。
栖霞山是传说中上古药王的故乡。
但不是毒王的故乡啊！
他在山上待了那么多年。
害人的方子总共也没见过几副。
“如此这般，还真得难住我了。”
顾北喃喃自语一番。
准备找自家老头子问个明白。
他拨打了燕青山的电话。
响在耳畔的却是囡囡的声音。
“顾北哥哥！”
虽是隔着手机。
可顾北也立刻听出了囡囡内功见长。
“囡囡？师父呢？”
“师父去林子里采药了，我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兔崽子’，知道是你，就急忙接听了。”
囡囡说得一本正经。
顾北哭笑不得。
“你还好吗？在山上习不习惯？”
“我习惯得很！只是妈妈偶尔会不习惯，我想着再跟着师父多学两年功夫，就和妈妈一起下山。”
顾北这才想起山上除了有囡囡，香秀也在。
但南城秦芳一日不倒。
囡囡下山就有危险。
“好，囡囡，你也不用着急下山，和妈妈好生在山上待着，至少等我抽空回南城将危险一并解除了，你再下山也不迟。”
“好，顾北哥哥，我听你的，你找师父有什么事？等他老人家回来了我帮你转达。”
顾北本想着等会儿再给燕青山打电话。
蓦地灵机一动道：“囡囡，你去师父的房间翻一翻，看他床头有什么破烂儿没有。”
“破烂儿？”
“对，譬如被翻烂了的医书啊，或者柜子里有没有什么看起来不值钱的药罐子，你都看一下。”
“这……不太好吧……师父的房间我不敢擅自进入的。”
“没关系，你这回进了，下次就不怕了，”顾北拍着胸脯保证道，“他不会怪你的。”
电话另一端的囡囡看似做了好一番思想挣扎。
最后点头道：“好，我去看一看，如果师父问起来，我就说……”
“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囡囡浅笑一二。
孩童心性毕现。
就这么隔着电话被顾北带坏了。
她拿着手机在燕青山房间里翻了片刻。
当真像是发现了什么。
“顾北哥哥，师父床头有一本书，怎么闻起来……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