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意……魏之意……”
我像是被泡在水里,那道声音隔着水出现在很远的地方。
恍如隔世似的。
胸腔在被人剧烈的按压,朦胧模糊的视野里,我隐约看到几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人带着无菌手套,
刺眼的手术灯和分辨不清的声音:
“……多处骨折……内脏出血……”
可我竟然奇异的感觉不到疼痛,
是快死了吗?
那盏灯刺的我睁不开眼,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晃,晃得我想吐。
然后我竟然真的坐起来吐了一口水,
身边的环境褪色一样的的变成灰白,只有满身湿漉漉的贺琰是彩色的。
“妈的,不会游泳能不能别下水,你想死吗魏之意!”
太奇怪了,是梦吗?
眼前的明明是十多岁的贺琰,还很青涩稚嫩的一张脸,此刻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冲冲和担心,眼眶泛红的把头转到一边,手还在微微颤抖。
“你以后再这样,死了也别找我。”
他话说的很坚决,可正在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我下意识的想说话,可伸出手,竟然看到我也是灰白色的。
此刻正像空气中被打散的粒子,一点一点的开始在空气中消散。
而贺琰,他是这个灰白世界唯一的色彩。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坍塌,眼前只剩下一条路,身后是悬崖,
我开始拼命的跑。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似乎就是有一道我听不到的声音再叫我快点跑,再快点,再快点。
一路灰白正在坍塌的世界里,有无数个彩色的贺琰,
“你不会是要碰瓷吧……魏之意。”
“魏之意,我想快点长大跟你结婚。”
“魏之意,你这种糟蹋真心的人会不得好死!”
眼前的那条越来越窄的路终于走到了头,
尽头是一间酒店客房,房间门大敞着,一个带着口罩的警察正在拍照取证。
我控制不住我的脚步迈向那个噩梦开始的房间。
方斯明死在那里。
我也死在那里。
我在无数个梦里都不敢仔细回忆的那一幕,在此刻仿佛蒙了一层尘土的世界里逐渐变得清晰。
我看着贺琰死死的抱着我呆滞的仿佛失去灵魂的身体,
被几个警察拽着也不肯松手的死死的抱着我,
他那样熟悉的歇斯底里的喊:
“人是我杀的……跟她没有关系……”
可是没用……
一点儿用都没有,
这场面甚至很滑稽,他被拽着一点一点的松开我,眼泪终于止不住一样的倾泻而出,
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贺琰哭的这么伤心过,
他哭的很难看的无声的说:
“别带走她……不要带走她……”
明明在这件事发生的几天前,他还在信誓旦旦诅咒我不得好死。
可在我失去意识和记忆的这一刻,
贺琰又在哭着求警察不要带走我。
眼前的一切突然天旋地转的翻来覆去,天地颠倒的挥发成无数颗漂浮在半空的粒子,
这次连贺琰也不见了,我也不见了,
空气里只剩下一颗血红色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它在尽职尽责的给我那颗已经锈掉无法思考的大脑传递信息,
那是很多事情上共同缺少的一个零件,
有一道很轻的,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在说:
“贺琰都知道。”
于是故事的一切合理发生,像乌斯莫闭环一样首尾相连,
彩色的贺琰无数次掐着我的手腕怒气冲冲的对我说:
“魏之意,你为什么又要乱跑。”
浑身像过电一样的麻痹,
我在窒息的疼痛中睁开了眼。
是一片洁白的无菌室。
我浑身插满了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