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医院!”中年刑警催促着。
就近安排,麻泽浩顺利地进入了陶陶所住的医院。
麻泽浩被安排到一张急诊病床上,护士拉上了隔帘,直到做完急救处理才拉开帘子。
帘子一拉开,两位刑警就上前询问情况,“你好,那个烫伤的犯人伤得重吗?”
护士回道:“已经做了急救措施,我现在再去找医生来看看。”
护士走后,小刘转身拉开了急诊分隔帘,却发现病床空无一人,布满血迹的手铐孤零零地挂在铁栏杆上,还滴着血,就连旁边装着针剂药品的铁盒上也尽是血迹。
麻泽浩逃了,倒也不是真逃,只是一路跌跌撞撞去了陶陶的病房。
打了一脸绷带的他,看上去很是古怪。
他终于来到了陶陶所在的病房,看到了陶陶。他把脏兮兮的手蹭干净, 给陶陶捋了捋额前微乱的发丝,颤抖着手打开床前的柜子,取出那条粉色的围巾给陶陶戴上,“是我忘了,这里不比老家,下个雨都要低个好几度。”
“放心吧,一会儿在路上,害怕了就回头看看我。”
他握着陶陶的手,“对不起,我没能把那些欺负你的坏人都解决。”
他哽咽了起来,“陶陶,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没能带你回家。我走了以后,还有谁能照顾你呢?对不起,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对不起,陶陶,对不起……”
在一遍遍无助的道歉后,他用颤抖的手拔下来陶陶赖以生存的辅助机器。
他的手指抚摸着陶陶的脸,眼睛、鼻子、嘴巴,不忍地看着她哭出了声。
“你什么都不用怕,我跟着你呢。”
刑警带着护士追来了,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世界太嘈杂了,麻泽浩想安静一点。他想,陶陶也一定希望安静点。他从抽屉里取出老旧的Mp3,把耳机放在陶陶两只耳朵里,点了播放,音乐流出: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默不吭声,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门外喧嚣,砸门的,找钥匙的……
唯有耳机里的音乐让人内心安定。
“想回到过去,试着抱你在怀里……”
曾经不经意听见的一两句歌词,再听时,已是曲中人。
麻泽浩的脑海里全是和陶陶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那些日子分明在昨天,怎么像隔着两个世界?
一声巨响,门被撞开,护士、刑警全都冲了进来。
躺在病床上的陶陶,从来没有过任何动静的陶陶,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
终于,金阿银和向秦羽结束了旅行。
旅行的时候,每到疲惫时,最想念的恐怕就是家了。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打开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的那一刻。
金阿银坐在沙发上,疲惫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向秦羽想都没想,就说:“自热小火锅!”
“还吃?”金阿银也是无奈,放着大餐不吃,非要吃什么自热小火锅。
门铃响了,向秦羽走去开门。
是李龙大来了。
李龙大避开了向秦羽的视线,看向金阿银:“阿银,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他显得有些迟疑,显然接下来要说的事,在他心里辗转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来告诉金阿银。他道:“麻泽浩和陶陶,他们……”
李龙大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金阿银的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其实金阿银的心里很清楚,走投无路的麻泽浩,面对眼下这种局面,一定会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
金阿银是泪眼朦胧地听完麻泽浩和陶陶的消息的。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容易想起曾经。
如果可以选择,她真希望关于他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小时候。那时候的他们,没有更多的朋友,但是,因为有彼此陪伴,从未觉得孤单过。
金阿银回到卧室,独自消化着种种情绪,客厅里只留下李龙大和向秦羽。
李龙大突然开口问向秦羽:“你把那天的事,告诉她了吗?”
向秦羽陷入了沉默。
“看来你什么都还没说。”李龙大叹息着。
那天,指的是向秦羽爽约放鸽子的那天。
那天,向秦羽原本要收拾行李去找金阿银,在打开衣柜后,发现他来这个时空所穿的那件西装变成了诡异的虚化的黑白色。他伸手碰了下,却落了空。下一刻,西装就彻底消失了。
时间到了,该消失的就得消失了。他一直都知道,却没想到这一刻来的时候,内心还是那么慌乱。
向秦羽发现,除了衣柜里来时穿的那身衣服,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变成黑白色。
他的意识变得混沌起来,仿佛自己又回到了1936年,躺在急救室病床上,医生往他的身体里注入药液。
后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医生们渐渐远去,而他,被无尽的黑暗包裹,如同掉进无尽的深渊。
等恢复清醒后,他慌慌张张地出了门,但不是去见金阿银,而是找到了李龙大。
李龙大看到他出现在自家门口时很是吃惊,调侃了句:“大难不死,不是应该和金阿银待在一起吗?来我这里干什么?”
向秦羽在短暂的沉默后,说:“我要走了。”
“什么意思?”李龙大不懂他的话。
向秦羽掀起袖子给他看了自己变成黑白的胳膊。
正在喝水的李龙大被吓得要死,差点被水给呛着。
“向秦羽,认识你以后,我以为不管再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都不会惊讶了。”
这个男人身上发生的事还真是一件比一件离奇。
向秦羽放下袖子,陷入了沉默。
李龙大心情复杂,说道:“阿银不是说,在剧组出事后,你已经安全了,不会再离开了吗?”
向秦羽道:“可能……这一次,只是为了让我回来完成她的心愿。”
李龙大问:“那阿银怎么办?”
向秦羽恳求般地:“这件事还不能告诉她。”
“我来就是想请你帮我……”
李龙大听到这里,立马拒绝了:“我不会帮你。有什么话你留下来自己告诉她。”
不用想也知道向秦羽想找他帮什么,一定是想留些话告诉金阿银。他不愿意帮忙,身为男人,有什么话自己当面去说不好吗?
李龙大怎么也无法相信活生生的人会说消失就消失,不甘心地问:“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向秦羽摇摇头。
李龙大只能说道:“那……那你回去好好保养自己。不是1936年吗?八十几年而已,你好好活,到今天也就100多岁,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
这话越说越没有底气。
向秦羽叹息着:“回去以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等我走了以后,记得去看看她。你要帮她好好地开始新的生活,然后忘了我……除了跟我在一起,金阿银还是金阿银,这里是她的世界,会好起来的。”
“龙大,我能拜托的也只有你了。”
李龙大陷入了沉默。
向秦羽在见完李龙大后,穿得严严实实地才去见了金阿银,他不愿让金阿银看见他那已经出现问题的身体。
那天,他其实早就到了,就在街的对面。只是,他衣服之下是黑白的身体,不敢见金阿银。
熬到天黑,熬到情况稍微好点儿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走向金阿银。
向秦羽不知道该如何对金阿银开口。
李龙大能想象金阿银当时有多无助,也理解向秦羽的退缩,只能无奈叹息,说:“我没有你那样的经历,也做不到你做的那些事,更不知道等待着你的是什么。但是……”
话锋一转,他突然问:“向秦羽,你真的爱她吗?”
李龙大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代不同,想的不一样。你以为你这样是为她好吗?事实只会是,在你走后,她可能会不断地遗憾和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你觉得这样她能够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吗?”
见向秦羽没有给予回应,他又道:“不要为你的逃避找理由。想要她好好地重新开始,就先给她一个没有遗憾的结束。其实,有时候你根本不了解阿银。”
说完想说的,李龙大拍了拍向秦羽的肩膀,“我走了……希望还能再见。”
向秦羽独自一人待在阳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透过玻璃,看见沉浸在悲伤中的金阿银,心里更没主意了。
金阿银把所有旧照片叠放在一起,突然想到还差一张,找了半天,想起有可能在某件衣服里。当她打开衣柜,想取衣服时,却发现向秦羽的西装看上去有点儿……不一样。
她摸了摸西装的口袋内侧,眼神顿时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