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念从未感受过这样的阻力。
以往办案,凶手多是平民百姓,饶是胆子大,心思活,只要拉到县衙审一审,早晚都会出现纰漏。抓住纰漏,步步追击,不怕他们不说实话。然而眼前是将军,是将军夫人,他们都不说实话,可如之奈何?
众人回到县衙,踌躇万分,这时辛夷突然问道:
“刚才在将军府,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
“将军夫人的眼圈黑黑的,想必没有睡好。”马达说。
“这算什么异样?”陆子和不以为然。
“没错,她的确没睡好,”狄老师说道,“心里有事的人才会睡不着。还有呢?”
“老师,我发现那个丫鬟不太对劲,她皱眉噘嘴,似乎不认同将军夫人的话。”辛夷说道。
“将军夫人心里肯定有事!”马达说。
“我的意思是,”辛夷挑了挑眉,“丫鬟或许知道内情。”
“辛夷观察的很细致,”狄老师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若能撬开丫鬟的嘴,或许会柳暗花明。”杨无念道。
“丫鬟也在将军府,且是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我们如何靠近?”狄洛宁说。
“我们灵活一些,”杨无念说道,“在将军府,自然诸事不顺,但若在府外呢?我们得找个人接近丫鬟,从她口中套出有用的线索,不能暴露目的。若被人识破,恐怕后面更难了,若被抓住,甚至会有麻烦。我决定蹚蹚这趟浑水。”
“还是让我去吧!”马达挺身而出,“这么艰难的任务,我马达不能缩在后面。”
“你这倒是挺积极。”狄洛宁说道。
“我一直都很积极,”马达舔着脸说,“老师,回头您得给我记上一功。”
“这还没蹚水,就想着记功了。你可想清楚,要不还是我去。”杨无念说道。
“无念,要说破案,是你厉害,我自愧不如。但若说打探消息,我不是吹牛,你还真不如我。”马达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争了。”杨无念交代道,“只是记住,不要沉迷女色。”
“我是这种人么!”
马达说罢,折返回去,在府外的茶摊盯梢。落日播撒着余晖,暮鼓即将敲响。马达申请了几文钱的经费,喝了杯茶,一杯饮毕,只见丫鬟㧟着篮子,走了出来。马达连忙跟上,丫鬟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一家胭脂铺。
店里都是女孩子,挑挑试试,莺莺燕燕。丫鬟是给夫人买胭脂的,买好之后,又挑选着其他款式,再挑便是为自己买。马达适时走上前去,装作偶遇,惊叫道:
“啊呀小娘子,是你!”
丫鬟抬起头,认出马达,大吃一惊,向他身后望望,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我……放学了。”
“你也来买胭脂?”
“不是,”马达扯了个慌,“我来给阿娘买,她一天到晚忙活,都没时间打扮。”
“还是个孝子。”
马达取得丫鬟的信任,又陪她挑选胭脂,频频劝她试试,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丫鬟受了夸奖,抿嘴偷笑,脸上烫烫的。胭脂铺的老板站在一旁,心里犯着嘀咕,这家伙比自己还能忽悠。丫鬟付了钱,马达也买了盒胭脂,两人走出门。
“没想到你对胭脂还挺了解。”丫鬟说。
“没人比我更懂胭脂。”马达说。
“你不是还在上学吗?”丫鬟说道。
“其实我压根不想上,是我娘非让我上的,上学有什么好啊!”马达抱怨道,“就像今天去将军府,门口白白晒了一个时辰。”
“是夫人不想见你们,”丫鬟笑道,“你那个同学还不识趣,非要在门口等着。”
“哦我知道你说的谁,”马达满不在乎地说,“那是个大傻子,脑瓜子不聪明。”
丫鬟笑了笑。
“没办法,人各有命,就像你们的小夫人,好端端一个人,还不说没就没了。”
“她也是命苦。”
“住在将军府,吃香的喝辣的,这要是命苦,我们都不用活了。”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只有自己清楚。”
“酸甜我知道,何谈苦辣?”
“小夫人出身卑微,只因容貌姣好,被将军纳了妾。”丫鬟叹息道,“为这事,夫人没少跟将军闹,我们夫人可是名门出身。”
“这些臭男人都这样,喜新厌旧。有了小夫人,就忘了夫人。”
“你不是吗?”
“我特别专情。”
“小夫人日子不好过,我以前经常听见她哭,白天哭,夜里哭,可吓人了呢。”
“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吃在金勺里,还想破饭碗?”
“这你就不懂了,吃穿用度,千好白好,女人最想要的还是一个爱自己的人。”
“我怎么不懂?她爱的人不是将军,要不然也不会哭了。”
“谁说不是呢。”
“她有爱的人吗?”
“有倒是有,只不过……”丫鬟叹息道,“有次我去送粥,就是什么麝香粥,竟然撞到公子了!我看到他们正在……我本想告诉夫人,但涉及公子,我又不敢。”
“等等,”马达惊道,“你是说,小夫人和将军的儿子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