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念猛然一惊,他盯着尖尖的箭头,心中早已风起云涌。
“且慢!”他连忙叫道。
“小贼,竟敢偷到我家!”张猎户将弓拉满。
“我不是贼,”杨无念摸摸腰身,想掏出证明身份的帖牒,却发现走得太急,忘了带,便指着身上的皂衣说,“我是不良人!”
张猎户闻言,泄下手头的劲儿,上下打量着杨无念。杨无念想趁机夺下弓箭,又怕出岔子,不敢轻举妄动。
“我叫杨无念,洛阳县衙的不良人。”杨无念先表明身份,随后虚张声势道,“受县尉张少府之令,前来查案。”
张猎户放下弓箭,问道:“你为何在我家中?”
“呃,这个……”杨无念挠挠头说道,“我怕你有危险,所以想进来保护你。”
张猎户对这个理由半信半疑,但对他的身份基本相信了。张猎户引他进堂屋,也不泡茶招呼,只是忙活更换供果。他泛起了嘀咕,张猎户竟然不问有什么危险,是无知者无畏,还是……
“令堂生前,想必很疼你吧?”杨无念说道。
“别提我娘!”张猎户激动地说。
“我来,是想问问祭祀河神的事。”
“别提河神!”张猎户语气愤愤地道。
“我和你一样,不信河神,”杨无念试图拉近和他的距离,“我没参加过祭祀。”
张猎户沉默半晌,放松了一丝警惕。
“就像有人拜土地神,祈求来年五谷丰登,”杨无念道,“但未必会五谷丰登,该来的灾年依然会来。”
这句话说到了张猎户的心坎里,他眼里闪着亮光说:
“河神没用!不要拜!”
杨无念问起祭祀的事,他一五一十说了。据他所说,往祭品撒尿是蓄谋已久,是对河神受禄却无功的报复。虽然事后受到了惩罚,乡正让他出钱重置祭品,但这口气算是出了。只是大巫师罚他修缮河神庙,他十分抗拒,一点也不心甘情愿。
“田木帮你求了情,救了你,”杨无念话锋一转,说道,“但是现在,他死了。”
张猎户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杨无念知道他听进去了,可他竟然无动于衷。在杨无念眼里,他表现得不正常,按照常理,他应该问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他不问,难道他知道?
“你和田木关系怎么样?”杨无念问道。
“我不认识他。”张猎户斩钉截铁地说。
“那他为何帮你求情?”
“我不知道。”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想知道。”
“前天晚上,戌时前后,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河神庙,”张猎户咬牙切齿地说,“他们逼我修整台基,我很晚才回来。”
“前天晚上,田木死了,就在他家的院子里,淹死了。坊间盛传是河神发怒,他因帮你求情被河神索命,你不怕吗?”
“索我命,来啊!”张猎户情绪激动,近乎挑衅地说,“河神,来索我的命啊!”
杨无念想继续问下去,譬如田木死了,他想不想去祭奠一下,但他神情恍惚,跟丢了魂似的,答得字不成句。杨无念只得放弃,让他好生休息,次日还会再来。临走前,杨无念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吃的药是治什么病的?”
张猎户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一样,神经兮兮地吼道:
“我没有病,没有病……”
看他的神态,说自己没有病,恰似有病,就如说自己没醉的人,往往是醉汉。杨无念叹息一声,迈出大门,解开树上骡子的缰绳,偏腿跨上去。骡子一声鸣叫,啪嗒嗒往前奔去。
杨无念饥肠辘辘,不等返回县衙,便去乡里的集市上饱餐一顿,吃羊汤泡饼。骡子亦没亏待,喂草饮水,待吃饱喝足,又打一通响鼻,驮着杨无念前往河神庙。杨无念要验证张猎户所言虚实。
案发当晚,他说在河神庙,真的在河神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