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正是那位不良人——杨无念。
辛夷听到他的声音,怔了一下,许多往昔的画面浮在眼前,画面是有声音的,两个声音交织重叠,毫无违和感。她刚才就注意到了,但精神紧张,没往心里去。
“快快投降,饶你小命!”
又是一声叫喝,将辛夷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定了定神,觉得应该没那么巧。只见杨无念抽出佩刀,双臂展开,像摆了个并不威风的奇异造型。辛夷环视四周,这里竟是胡同死角,杨无念恰好拦住她的去路。
杨无念挥舞佩刀,脚却不动,辛夷立马猜到他从那么高的墙上跳下来,因为天冷,落地便会钻心疼。想到这里,她撒腿便跑,杨无念一抬腿,果然一瘸一拐,疼得龇牙咧嘴。饶是如此,他还是咬着牙紧追不舍。
两人的距离逐渐缩小,眼看辛夷被抓,只听一阵犬吠,巷子里扑来一条恶犬,它携着美梦被搅的怨气,在杨无念身后狂奔狂吠。杨无念从小怕狗,顿时软了腿,他弹开手臂,欲揪住辛夷飘起的头发,可那头发柔滑无比,从他手中悄悄地溜走,只留下一个布样的东西。
杨无念和恶犬缠斗多时,方才脱身,而辛夷早就七拐八拐,不知拐到哪里了。杨无念看着空空如也的街巷,不禁扼腕痛惜。他捏着布样的东西,见是个蝴蝶结,心中漾起一种别样的感觉。
杨无念赶回县衙时,只见档案库灯火通明,县令高雄起正扯着公鸭嗓骂人:
“饭桶!蠢货!平时的威风哪去了?这么多人,连个贼都抓不住!这是什么地方?档案库!”
杨无念止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明府,今日上元节,东西两市的街使借人,他们都出去巡逻了。”
杨无念听得出来,这是县尉张明远的声音,他说了句公道话。
“下次他们再来借人,不借!”高县令没好气地说道。
张明远知道这是气话,他没应声,而是指着案卷,对众人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清点案卷,看看有无被盗!”
杨无念蹑手蹑脚地走进门,垂着头,仿佛这样高县令和张明远就看不到他了。然而没走两步,便被张明远叫住了。
“无念,贼人拿到了吗?”
语犹未落,高县令也看到了他,连忙快步上前。杨无念看着县令急盼的目光,尴尬地说道:
“本来……就要抓到了,谁知突然蹿出来一条狗……”
“狗?”高县令听罢泄了气,讽刺地问道,“照这么说,抓不到贼都怨狗了?”
张明远打着圆场:“贼人有备而来,防不胜防,只是不知……”
张明远看了看档案,杨无念知道他的意思,不知案卷有没有丢失,案卷丢失,县令不仅颜面无存,更可能会丢了帽子。但丢帽子之前,他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衙差很快清点好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案卷并未丢失。
“什么?”高县令又惊又喜,“那贼人是何目的?”
“高明府,师父,”杨无念习惯称呼张明远为师父,“属下刚才一路追踪贼人,有些猜测。”
“说来听听。”高县令说。
杨无念走到一盏烛火前,嗅了嗅,说道:
“咱们用的是油灯,麻籽油、苏籽油、乌桕油、油菜籽油、棉籽油或者桐油,无论什么油,都没有特殊的味道。可是,方才我赶到这里的时候,闻到一股花香,想必贼人用的是蜂蜜蜡烛。”
“蜂蜡倒是稀罕玩意儿。”张明远说。
“物以稀为贵,贼人用得起蜂蜡,说明家境好,是大户人家。她能潜入县衙,而且能精准地找到档案库,精准地找到那个废弃的厕所,这说明她对县衙很熟悉,但她不可能在县衙当差,只有一种可能,她和县衙里的人有关系。”
杨无念说完,衙差们议论纷纷,张明远咳嗽两声,提醒他注意言辞。
杨无念走到案卷架前,若有所思地说:
“来这个地方,必然想查看案卷,什么人会想查案案卷?比如是有冤情的人。”
“哪有那么多冤情?”张明远捏着嗓子道,“休要胡乱猜测。”
杨无念顿了顿说:“所以综合来看,贼人家境很好,和县衙里的人有关系,家里出了冤案,丈夫或者父亲有冤案。所以从这些案卷里,就能查到贼人的线索。”
“等等,你说丈夫和父亲,你的意思是——贼人是女的?”高县令问。
“是的。”
“你怎么知道?”
杨无念握着手中的蝴蝶结,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