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听吱啦一声,茶室的门开了。杨无念看到一位手持团扇的男人,穿一身崭新的紫缎圆领袍,金线滚边亮得晃眼,脸上堆着笑,但笑像是贴上去的,半点没渗进眼里。
那人摇摇扇子,老鸨便识趣地站起身,恭敬地对他鞠个鞠,出去时带上了门。他坐到杨无念的对面,面露微笑地说道:“我便是百芳阁的东家,姓崔,名观弈。”
“既然主家来了,那便好,我正有话问你。你若不来,他们可什么都不敢说。”
“小杨哥说笑了,没有什么敢不敢,身正不怕影子斜。崔某名观弈,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平日百芳阁的事,都由他们打理,我从不过问。可如今死了人,我若再不语,似乎不合适。这君子,我是当不成了。不过我听说,枷山是吓死的。”
“你想说这不是凶杀案,是意外,对吗?”杨无念问道。
“是什么案子,官家说了算,我不能妄下结论。”崔观弈面不改色地说道。
杨无念听出了话外音,他不能下结论,自己也不能,只有所谓的官家才能下。他在暗示什么呢?
“现在我想问另一件事,”杨无念话锋一转,“你们当初买赤伶,花了多少钱?”
“这跟案子有关系吗?”崔观弈反问道。
“怎么,你没听说?赤伶——回来了。”
“在哪儿?”崔观弈用扇子指着门,“我正要找她呢!当初花了我几十贯钱,来了却不接客,最后还跑了。”
“除了她,还跑过别的姑娘吗?”杨无念问道。
“没有。”崔观弈道。
“为何独独她跑了呢?”
崔观弈舔舔嘴唇,抿了口茶,说道:“不知你有没有玩过鸟儿,鸟关进笼子,自然跑不掉。可你要添食添水,笼子总要打开,保不齐鸟就飞走了。”
“我听说把鸟的翅膀剪断,鸟就不会飞了。”
崔观弈思忖片刻,道:“一个猴一个拴法儿。”
“那假母说,赤伶是自愿卖身,既是自愿,为何要逃跑呢?”杨无念追问道。
“我非赤伶,我怎知她是怎么想的,或许我们被她骗了。”崔观弈说道。
“赤伶进了百芳阁,必然签过典身契,买卖双方何人,保人何人,还记得吧?”
崔观弈望望窗外,噗嗤打开扇子,头也不转地说:“恕我多嘴,当前的案子是枷山案,赤伶我所知甚少,我刚才说过,我虽是东家,但百芳阁的事由他们管。”
“人口买卖这种事,也是他们管吗?”杨无念陡然提高了嗓门。
“谁人口买卖了?”崔观弈吸吸鼻子,“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崔某做事,向来遵规守法。相关文书,县衙亦有存档,你若想查,去查便是。”
“好一个遵规守法,你说她们是自愿卖身,我若证明不是呢?”
“你如何证明?”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崔观弈盯着杨无念,眼神冷得像冰窖里的冰,精刮,硌人。杨无念毫不回避,和他目光交锋,谁知他忽然拍手称赞道:
“好一个小杨哥!我早就听说过你,凭借催眠术破案,是张少府的得意弟子。你父亲叫杨怀祖,修缮坊开了家药肆,我去抓过药,跟你父亲认识。”
“你听没听说过我不重要,你认不认识我父亲也不重要。”
崔观弈面无表情,半天挤出一个笑。
“赤伶为何逃跑?”杨无念见他不答,又问道,“你们是否打过她?”
“是!”崔观弈突然答得很干脆,“我知道枷山打过他,枷山这个人脾气不好,但能撑住场。我说过他很多次,不要动手打人,可他不听,我不在,他就是老大。”
“所以枷山看到赤伶,自己吓死了?”
“没错,那天是鬼节,大概枷山做贼心虚,活活吓死了。”
“你刚才说鬼节,莫非你知道赤伶已经死了?”
崔观弈听闻此言,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