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解剖?”
高县令听闻辛夷想要解剖,心里犯起了嘀咕。在场的人无人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敢轻易毁伤?况且当朝有个罪名,便是亵渎尸体罪,万一被人告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辛夷见高县令拿不定主意,说道:
“如果不能解剖,恐怕难以查明死因。”
“在尸体上动刀子……兹事体大,不知有没有别的法子?”高县令问道。
辛夷摇摇头,说道:“只需局部解剖,在脖颈开一道小口,事后再缝合即可。”
狄老师想试试辛夷的手段,再者人命关天,早知道死因早展开调查,便说道:
“若真是谋杀,我想死者泉下有知,也希望早日抓住凶手。”
张明远看出了大家的心思,拱手道:
“狄博士所言极是,请明府早下决断。”
张明远说完,对着高县令耳语几句。高县令听罢,略作思忖,竟同意了解剖。原来张明远称死者没有妻儿父母,即没有苦主,即便解剖也没人追究。作为县尉,他自然想早日破案,高县令借坡下驴,若不同意,被人看轻了似的。只要案子破了,一切都好说。况且此时正值官府和洛阳学院联合办学,破案便是最好的宣讲。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辛夷转身进屋,寻来一把剪刀,缓缓走到尸体前,探出手摸了摸脖颈的肌肉。
“解剖之法,本作也曾听过,只是姑娘,”仵作乜斜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捉紧刀子,勿要手抖。”
“前辈放心,我打小就没有手抖的毛病。”
辛夷找准位置,岔开剪刀,缓缓划开了皮肤。血液早已静止,只有少许流出,饶是如此,还是染红了辛夷的手指。杨无念掏出手巾递给她,她有些愣神,这一幕似曾相识。杨无念摇摇手巾,她缓过神儿,用手巾包住手指,探进死者的喉咙。
动作看似微小,却颇费气力,众人不忍目睹血腥,便将目光盯在辛夷的脸上。辛夷眉头紧蹙,眯着眼睛,努着嘴,喘息声在空中飘荡。片刻,只见她动作停止,猛然睁大了眼睛,众人也跟着瞪圆了双眼。
“人若是溺死,尸表征象主要是口鼻部有泡沫,手足皮肤浸软,离水后发皱。”辛夷用手巾擦净手指的血污,“死前大量吞水,死者肺部便会存在溺液和泡沫,腹中有积水。若是被人按在水里溺死,死者生前往往声门紧闭,从而干性溺水。”
“干性溺水?”杨无念有些不解。
“就是肺部和腹部的积液少。”辛夷继续说道,“声门紧闭,则会导致喉痉挛,死后依然维持这种状态。”
“所以只需检测死者的喉部状态,便能断出死因。”杨无念说道。
狄老师赞许地点点头,张明远嘴巴里啧啧有声,他戳戳仵作,仵作略显尴尬。
高县令急不可耐地问道:“死者喉痉挛吗?”
众人竖起耳朵,生怕错过探知真相的机会。辛夷看向大家,眼神坚定地说道:
“死者——喉痉挛。”
辛夷的断词掷地有声,死者的死因尘埃落定。众人对眼前这个姑娘暗自赞叹。高县令刚想夸她两句,转而便想到,谋杀意味着凶手,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凶手会是谁呢?”高县令嘀咕着。
“报案者称,他昨夜来的时候,大门敞开,这说明凶手并非偷偷潜入到这里,而是敲开了死者的大门,”辛夷看着杨无念,却叫不出口他的名字,停顿片刻道,“就像——他——刚才说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凶手又把死者装进这副棺材里,因此可以推断,凶手和死者相熟。”
“必然相熟。”杨无念肯定地说道。
“这倒是个线索。”狄老师左右看着他们,问道,“那么,该如何展开调查呢?”
狄老师有意考察辛夷,辛夷道出思路,杨无念不甘示弱,也提出自己的想法。
众人商讨一通,天便黑了,早春时节,正是天短夜长。高县令派人把守现场,欲收兵回衙。辛夷和众人告别,走前狄老师将她叫住,让她参与破案。
辛夷心里有了底,她的表现已经引起了狄老师的注意,若顺顺利利破了此案,招生规则将为她而改变。待众人离去,她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棺材铺附近徘徊,破案事不宜迟,她今晚就要展开调查。
门口围观的百姓已经散尽,辛夷知道,关于案子,一夜间将在方圆几里传开。她正观察着周围,突然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躲在一堵墙后面,朝着棺材铺张望着。她连忙追过去,叫道: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