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来,顾非渊给了我三日时间让我准备,不过能准备什么呢,我已经是庶民了,是要流放的,公主府的一切自然都是带不走。
更何况还有人来监视。
白苏萝仰着下巴,手里揣着汤婆子,“这些都是皇室用品,白清婉不过是一介庶民,又怎么能用得上。”
太监正要把我日常的用品搬到箱子里,听她这么说,抬头看向我。
我挺着脊背,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听她的。”
太监听我这么说,长大了嘴巴,但很快就闭上了。
最后,我所能带走的,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
白苏萝第一天就遣散了我府中的所有太监和丫鬟,我站在偌大的公主府里,第一次感受到无比的凄凉。
第三天一早,白苏萝扔给我一个脏兮兮的包裹。
“你的衣服也不能带走,你不配!”
我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盛气凌人过,看来身份果然会让人变。
我换上衣服,是一身普通的素色长裙,麻布织的,我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就适应不了如此粗糙的布料。
而且冷风一吹就透了。
我冻的皮肤通红,牙齿打颤,而白苏萝穿着只有皇女才能穿的暗黄色。
根本就不加以掩饰自己的野心。
“白清婉,你知道是谁流放你吗?”
我路过白苏萝身边,本想着维持我长公主最后的傲骨,却被她这一句击碎。
脚步不受控制的停下,白苏萝揣着汤婆子,斜睨着我。
果然不管谁在那个位份上,都会平添气势。
“是顾非渊,他和父亲提议,远宁那里民风未开,是个蛮荒之地,最适合你。”
白苏萝特意强调“适合”二字,斜眼瞧着我的反应。
我死鸭子嘴硬,扯了扯冻僵的嘴角,“他不过是本公……我不要的男人罢了,妹妹要是喜欢就拿去,不知道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感觉如何?”
我跋扈惯了,张嘴就能噎死人。
不过这次我心里也难受的紧。
趁着白苏萝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快步走到门外。
我现在不过是庶民,白苏萝要真是怪罪,我得不偿失。
门外只有一辆马车,虽然比不上公主府的招摇奢华,但对于我现在的身份来说,还是很奢侈。
车辕上坐了一个车夫,见我出来,车夫跳下马车。
恭敬的弯着腰,大大的斗笠挡住了他的面容。
马车有些高,也并未准备踏凳,我提着裙子,却因为脚冻的发麻,试了几次都未成功。
车夫递过手来。
我瞧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发了会呆,然后伸出了手。
大手包住我的小手,手掌的老茧很硬,我想躲,却被他紧紧握住。
暖烘烘的温度缓解了我些许的寒冷。
等我坐好,就听鞭子一甩,马蹄声哒哒响起。
马车里空空荡荡,我身无长物,我在京城的过往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路上我和车夫相顾无言,白天赶路,夜晚住宿。
只不过住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客栈,只是对于养尊处优的我来说,根本就不能适应。
我病了,发起了高烧。
等车夫觉得不对劲,敲门进来,我已经烧的说起了胡话。
“顾非渊,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什么要帮着亦王?我哪里对不起你了!除了我强迫你和我成亲,可你有什么冤仇对着我来就行,为什么要造反……”
见有人站在我面前,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摆,也难为我发了烧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
说的话都够我被拉去砍头的,一双大手捂了过来,没有使劲,却不想让我再喊。
我烧的泪眼朦胧,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没有松开,直到我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不嫌弃那酸腐的味道,把我抱在了怀中。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我忍不住放声大哭,所有的委屈、怨恨和担心,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姿势不变。
直到我哭累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声。
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