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道夫的靴子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咯吱声。
意大利山区的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碴。
这里的山区地形崎岖,汽车完全不能通行,他已经走了两天,行李箱的滚轮在崎岖山路上早坏了一个,拖着走时总往左边歪,像条瘸腿的狗。
天色擦黑时,他拐过一道山梁,忽然听见前边林子里有动静——不是风声,是男人的骂娘声,混着酒瓶砸碎的脆响。
鲁道夫立刻矮身躲到块岩石后,手摸进风衣内袋,攥住那枚社民党徽章。
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让他想起国会大厦里的辩论席,那时他的声音能压过所有叫嚣,而现在只能像耗子一样藏着。
林子里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出七八条晃动的人影。
有人在吼,口音带着西西里的粗粝:“头都摔成烂南瓜了!这鬼地方谁还管得了谁?”
另一个声音更尖:“散伙!各走各的!明天去山下的村子,抢几户肥羊就够本!”
鲁道夫正想悄悄退走,脑子里突然炸响一阵电流声,一行淡蓝色的字突兀地浮现在视野里,像有人用冰锥刻在空气上。
【模拟器激活】
【目标群体:西西里匪帮(8人)】
【当前状态:首领萨尔瓦托雷·罗西于1小时前坠马身亡,团伙濒临溃散】
【短期行为预测:6小时内将袭击山下圣安娜村,目标为平民储蓄及牲畜】
鲁道夫瞳孔骤缩,模拟器怎么这个时候开启了,那自己要不要管这件事?
他想起红玫瑰教他的:逃亡路上,任何异常都可能是陷阱。
可“圣安娜村”这名字,他在边境检查站听士兵闲聊时提过,是个只有几十户人的小村子,全靠葡萄园过活。
“抢平民?”他咬了咬牙。在柏林,他见过冲锋队砸犹太商铺的样子,见过工人被克扣工资时的绝望眼神。
那些坐在议会里的绅士们总说“秩序优先”,可他知道,最该被保护的,从来都是那些躲在秩序缝隙里的小人物。
视野里的文字刷新了:【干预建议:规避。个体武力值评估:普通。冲突风险:极高】
“去他妈的风险。”
鲁道夫低声骂了句,摸出藏在行李箱夹层里的勃朗宁手枪。
这是红玫瑰塞给他的,枪身磨得发亮,据说杀过三个纳粹探子。
他检查了弹匣,五发子弹,不多不少。
他猫着腰绕到林子侧面,匪帮的吵闹声更大了。
篝火边扔着几把猎枪,还有个醉醺醺的家伙正把匕首往树上扎。
没人注意背后——首领刚死的混乱,让他们忘了最基本的警戒。
【模拟器提示:左侧第二人腰间有猎枪,保险未关。右侧醉汉反应速度下降70%】
鲁道夫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树后冲出,手枪直指人群中央:“都不许动!”
匪帮瞬间静了,七八双眼睛齐刷刷瞪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尖嗓子,他抄起地上的砍刀就扑:“哪来的疯子!”
【动作预判:持刀直扑,步频0。8秒/步,攻击轨迹偏向左侧】
视野里的蓝色文字变成了动态的线,像提前画好的瞄准镜。
鲁道夫侧身,恰好躲过刀锋,同时抬肘撞向对方肋骨。
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尖嗓子像只被踩扁的青蛙,蜷在地上哼唧。
这一下彻底镇住了其他人。鲁道夫没停,借着冲劲扑向左侧那个带猎枪的匪徒。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拳快。
对方刚要抬枪,鲁道夫已经抓住枪管往上猛抬——“砰!”子弹打在天上,他顺势用枪托砸向对方鼻梁。
血瞬间涌了出来,匪徒惨叫着捂脸倒地。
【警告:后方有人偷袭】
鲁道夫头皮发麻,本能地矮身翻滚。一把铁铲擦着他后背拍在地上,冻土被砸出个坑。
他转身,手枪抵住偷袭者的太阳穴。那人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铁铲“哐当”落地。
“还有谁?”鲁道夫的声音在发抖,不是怕,是肾上腺素烧得他嗓子发紧。
他扫过剩下的五个人,他们手里要么是空的,要么握着没开刃的匕首。
【模拟器:剩余目标均无有效反抗意愿】
“放下武器,蹲下!”
他吼道,用的是在议会质询时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匪帮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个最先喊散伙的人先蹲了,其他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矮了下去。
鲁道夫踢飞地上的猎枪,捡起一根粗木棍握在手里。
他走到篝火边,火光映着他额角未褪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我知道你们头死了,”他开口,尽量让语气平稳,“你们想散伙,想抢钱活命,我不管。但圣安娜村不能动。”
一个络腮胡匪徒抬头:“凭什么?我们凭枪吃饭,抢谁不是抢?”
“凭这个。”鲁道夫从口袋里掏出那叠马克,抽出一半扔在地上。
“这是德国人的钱,比你们抢村民多十倍。但你们得听我的——”他踩住钱,“要抢,就抢那些住别墅、开汽车的。山下的男爵庄园,罗马来的军火商,他们的钱来得不干净,丢了也不敢报官。”
匪帮们盯着地上的马克,呼吸都粗了。
土匪认钱不认人,谁给的路子宽,谁就是新的头。
“你是谁?”络腮胡问。
“卡尔·科恩。”鲁道夫报上护照上的名字,“从今天起,我带你们干。”
没人反对。刚才被他打趴的尖嗓子挣扎着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科恩先生……有笔更大的买卖,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鲁道夫挑眉:“说。”
“火车。”
尖嗓子压低声音,“三天后,有列从热那亚开来的火车,要经过山后的隧道。我表兄在铁路上干活,说车上有个保险箱,装的是罗马银行运的黄金,至少五十公斤。”
鲁道夫看着篝火,火苗在他瞳孔里跳动。五十公斤黄金,鲁道夫不是贪财的人,可那是五十公斤黄金,有了这笔钱,他回到德国的计划将会更加顺利。
“隧道的位置。”他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决心。
络腮胡立刻找来根烧黑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地图:“这里,魔鬼咽喉隧道,长三百米,中间有个检修通道……”
鲁道夫蹲下身,手指点在“隧道”两个字上。他想起在柏林的牢房,想起那个“自缢”的假身份,想起红玫瑰胸针上那滴血一样的红。
逃亡不是终点,像影子一样活着也不是。
或许,自己的未来,不止藏在罗马教堂的尖顶里,也藏在这黑暗的隧道深处。
夜风穿过树林,吹得篝火噼啪作响。
远处的山坳里,圣安娜村的灯火像几粒昏黄的星子,安静得让人心慌。
鲁道夫握紧了手枪,掌心的汗浸湿了冰冷的金属。
“就干这票。”他说。
匪帮们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计划。
鲁道夫没再听,他望着罗马的方向,那里的夜空被城市的光染成了淡紫色。
模拟器没再出现,但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