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光了，齐亚诺突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孩子们怯生生地围过去，最大的男孩把自己画的“平等”递给他：“先生，别哭，我们保护你。”
齐亚诺抬起头，眼里全是泪，却笑着揉了揉男孩的头发。
鲁道夫走过去，递给他一块手帕：“没事了。”
“对不起，牢大。”齐亚诺擦着脸，声音哽咽，“我不该把你卷进来的。我父亲他……他真的会派黑衫军来的，他们跟军队关系很好。”
齐亚诺把自己的身世跟鲁道夫详细道来，鲁道夫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买官的年轻男子居然是加莱阿佐·齐亚诺，历史上墨索里尼的女婿。
他因为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来到北方的小城买了一个官，他的父亲则是卡布里伯爵，意大利的贵族跟现在的总理墨索里尼私交甚好。
“要不，我还是跟他们回去吧，不然会给鹅城带来麻烦的。”
齐亚诺告诉鲁道夫，他作为家中独子要是不回去，他父亲绝对会强行动用军队把他抓回去。
“从我们搞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那天起，就没怕过麻烦。”鲁道夫坐在讲台边，看着黑板上的字，“你还记得《鹅城公约》第一条吗？”
齐亚诺愣了愣，随即大声说：“鹅城百姓，不分高低贵贱，守望相助，生死与共。”
“对。”鲁道夫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是鹅城的一份子，我们不护着你护着谁？”
老三叼着新的烟走进来，身后跟着老六老七。老六手里拿着个布袋，打开一看，是马可他们落下的银质打火机。
“头儿，这玩意儿看着值钱，给孩子们融了打个铃铛？”老六笑嘻嘻地说。
老七踢了他一脚：“没见识，这是纯银的，留着给学堂买粉笔。”
鲁道夫笑着摇头，抬头看向窗外。
暮色已经浓了，鹅城的家家户户亮起了油灯，星星点点的光在黑暗里跳动，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远处传来歌声，是妇女们在合作社里唱的，虽然不成调，却透着快活。
“他们说墨索里尼的黑衫军要来清剿？”老三问，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来了又怎样？”鲁道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柏林的街头，我跟拿着机关枪的国防军对峙过；慕尼黑的啤酒馆，我躲过国防军的子弹。
现在有这么多乡亲，有你们这帮弟兄，我怕什么？”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平等”下面又写了两个字：“斗争”。
没有斗争，就没有平等。
“明天让安东尼奥加快修水渠的进度，再让代表们统计一下，谁家有猎枪、有砍刀，都登记一下。”
鲁道夫的声音很平静，“我们不想惹事，但也不能怕事。”
齐亚诺看着黑板上的字，突然挺直了腰杆。
他走到鲁道夫身边，拿起另一支粉笔：“我今晚把《鹅城公约》再抄十份，贴到各村去。
让大家都知道，鹅城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老三掏出怀表看了看：“时候不早了，我让合作社的妇女留了馒头，去我那吃点？”
“走。”鲁道夫率先往外走，“顺便跟大家说说，明天开始，男人们轮流在村口放哨，妇女们把孩子们看好。
该上学上学，该干活干活，别让那些杂碎坏了咱鹅城的日子。”
走出学堂时，晚风带着玉米的甜香吹过来。
老七突然指着天上喊：“看，星星出来了！”
孩子们跟着欢呼起来，举着手追着星星跑。
齐亚诺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并肩走着的鲁道夫和弟兄们，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
也许前路真的有黑衫军，有齐亚诺家族的报复，有地头蛇打手的枪口，但只要这满村的灯火还亮着，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鲁道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侧过头笑了笑：“别担心，齐亚诺。
太阳总会升起来的，就像我们刚到鹅城那天，谁能想到现在会有打谷场上的歌声呢？”
第二天，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鹅城东边的山岗上就传来了隆隆的马达声。
瘸腿老农第一个发现了异常，他拄着拐杖爬到城门口的老槐树上，望远镜里的景象让他浑身发抖——灰绿色的队伍正沿着公路推进，钢盔在雾中闪着冷光，坦克履带碾过泥土的声音像闷雷一样滚过来。
“是……是正规军！”老农从树上滑下来，连滚带爬地往村里跑，“好多人！还有铁家伙！”
消息像野火一样烧遍鹅城。鲁道夫正在合作社查看秋收的账目，听到消息时，手里的算盘“啪”地掉在地上。
“多少人？”他抓住老农的胳膊。
“看不清……黑压压一片，最少有几百！还有那会跑的铁房子，炮口对着咱村！”
鲁道夫转身就往打谷场跑，老三他们已经带着人往村口赶。
路过学堂时，齐亚诺正组织孩子们往地窖里躲，看见鲁道夫，他眼里的惊慌藏不住：“是我父亲？还是……”
“不像。”鲁道夫打断他，“他们没有举着卡布里伯爵的标识。让市民们拿家伙，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