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的住所藏在柏林郊区的林荫道里,红砖墙爬着青藤,推开木门时,院里的玉兰正落着细碎花瓣。
鲁道夫没带随从,只揣着一份《科研扶持法案》和一本泛黄的书。
站在书房门口时,正看见爱因斯坦趴在书桌前,笔尖在稿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公式。
“总理阁下,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爱因斯坦头也没抬,笔尖顿了顿,墨点在纸上晕开。
“我只对探索宇宙的奥秘有兴趣,地球上的政治我并不想参与。”
鲁道夫走到书桌旁,将法案放在手稿边:“施特雷泽曼先生说您想让科学落地,科学研发部能给您最大的权——”
“请回吧。”爱因斯坦终于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拒人千里的锐利。
“我研究的是时空,不是官场的规则。”
他起身往门口走,分明是下逐客令的姿态,“在你来之前,国防军的人去年缠了我三天,给了我副部长的职务,您比他们有诚意,但结果一样。”
鲁道夫没动,反而从怀里掏出本封皮磨损的书,是1916年版的《相对论》初刊本,边角还留着笔记的痕迹。
“先生,我知道您不想谈政治。”他声音放轻,没了总理的架子,倒像个普通学生。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个私人请求——我是您的读者,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爱因斯坦愣住,目光落在那本书上。
初刊本存世不多,书页里的批注密密麻麻,不是装样子的涂鸦,而是真在琢磨公式。
他接过书,笔尖悬在扉页,语气带着几分敷衍:“总理阁下也对物理感兴趣?”
“不是感兴趣,是困惑。”
鲁道夫指着书中一页,正是广义相对论里时空弯曲的推导部分。
“您这里假设引力是时空的几何弯曲,可如果观测对象是高速运动的微观粒子,比如电子,时空曲率会不会影响粒子的量子态?我试着算过,好像能导出一个新的波动方程。”
钢笔“啪”地落在桌上。
爱因斯坦猛地抓过书,手指点着鲁道夫说的那行公式,眉头拧成疙瘩:“你算过?怎么处理的惯性系偏差?”
“用洛伦兹变换修正了参考系,再引入量子力学里的波函数。”
鲁道夫走到书桌另一侧,拿起铅笔在空白纸上飞快演算。
“您看,这里把时空曲率张量和波函数结合,能解释为什么高速粒子在强引力场下会出现反常散射——这或许能验证您的广义相对论在微观领域的适用性。”
铅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叠在满是公式的手稿上。
爱因斯坦盯着鲁道夫写的推导过程,先是震惊,再是疑惑,最后眼里燃起了光,他伸手抢过铅笔,在纸上补充了几行,声音都在发颤。
“这里错了!曲率张量的协变导数没算对,应该用克里斯托费尔符号修正,不过你的思路是对的!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把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往一块凑?”
鲁道夫笑了,指着纸:“因为您一直在研究宏观天体,没往微观上想。
其实质能方程E=mc²不光能解释恒星能量,要是能找到让质量稳定转化为能量的方式,说不定能解决德国的能源问题,现在鲁尔区的煤矿快挖空了,靠进口石油太被动。”
“能源问题?”爱因斯坦停下笔,抬头看向鲁道夫,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是对政客的轻视,现在是对同行的审视,甚至带着几分激动,“你是说,用质能方程解决民生能源?”
“不然呢?”鲁道夫拿起那份《科研扶持法案》,翻到科研投入的条款。
“我拨5%的财政搞科研,不是为了造大炮,是为了让工厂有更便宜的能源,让老百姓冬天能用上稳定的暖气,让医院有更先进的设备。
科学研发部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掌舵,不是政客,是您这样想让科学造福人的人。”
当然,鲁道夫说的不全是实话,科学技术怎么可能不用于战争,但是现在他必须这么说,不然这个固执的老人肯定不会同意为德国效力。
爱因斯坦盯着法案上“保障科研自由”的条款,又看了看桌上的推导公式,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他突然起身,在书房里踱了两圈,最后停在鲁道夫面前,语气郑重:“我同意当科学研发部部长,但我有个条件。”
“您说。”
“所有科研成果,第一用途必须是民生。”爱因斯坦的手指重重敲在纸上。
“如果有一天,政府要把这些技术拿去造武器,我立刻辞职,并且公开反对,包括您,总理阁下。”
鲁道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我答应您。不仅如此,我会在法案里加上一条:任何科研项目,若涉及军事应用,必须经过您的签字同意。”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只布满老茧,是握了几十年钢笔的手;一只指节分明,是签过无数政令的手。
爱因斯坦突然笑了,从抽屉里拿出刚才没签完的《相对论》,在扉页写下一行字:“献给懂物理的总理——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现在,我们来聊聊科学研发部的架构。”
爱因斯坦拉过椅子,把法案摊在桌上,“首先得把柏林大学的物理实验室扩建成国家级的,我要调几个学生过来……”
鲁道夫坐在旁边,听着老人滔滔不绝地规划,窗外的花瓣还在落,却觉得比总理府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更让人心里踏实。
他知道,德国的科研时代,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