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道夫裹紧深灰色风衣,皮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噗嗤”声,积水里倒映着远处煤气灯昏黄的光晕,也映着他眉宇间沉得化不开的冷意。
塞来的纸条还攥在手心,油墨在潮气里晕开,指明的方向正是城东废弃工业区深处——那栋被爬山虎啃噬墙面、窗户钉着腐坏木板的旧仓库。
铁门锈得像块干血痂,鲁道夫用指关节叩击时,剥落的铁锈混着雨水簌簌往下掉。
“谁?”门后传来粗粝的嗓音,带着锯木头般的警惕。
他刻意压低声音,让声线裹着金属般的冷硬:“施特雷泽曼先生的人。”
锁链哗啦响了三声,门缝里挤出半张胡茬脸,左眼眉骨有道旧伤,像条卧着的蚯蚓。
男人接过烫金信封的手指沾着机油,拇指反复摩挲施特雷泽曼签名的烫金印记,仓库里骤然安静下来,只有二十几双眼睛从阴影里戳出来,像狼崽盯着闯入领地的陌生者。
“就凭这张纸?”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往前跨半步,绷带缠着的右胳膊晃了晃,脸颊刀疤在灯光下泛着白,“我们跟着汉斯打架时,你小子怕还在啃奶瓶子吧?”
哄笑声像破风箱似的响起来,几个工人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旧疤——那是跟褐衫党街头火并时留下的勋章。
鲁道夫解下风衣搭在油桶上,藏青色衬衫勾勒出窄腰宽肩的线条。
他早从施特雷泽曼秘书那里听过,这群工人自卫队是柏林地下最野的狼,只认拳头不认文书。
“汉斯是吧?”他迎上刀疤脸的目光,瞳孔里没半分波澜,“你们的规矩我懂——不服就打。”
汉斯“嗬”地笑出声,活动手腕时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这壮汉足有一米九,肩膀能扛起半吨重的机床,上周刚在巷战里用扳手敲碎三个冲锋队员的脑袋。
他像头被激怒的熊般扑过来,右勾拳带着破风声直取鲁道夫下颌,拳风刮得人面皮发紧。
“启动格斗模拟系统。”鲁道夫在心底默念的瞬间,只有他可见的淡蓝色光膜骤然展开。
经过这些天的研究,他已经发现了模拟器新的用法,除了宏观的国际局势,微观的格斗也能模拟。
汉斯肌肉群的每一次收缩、脚踝转动的角度、甚至出拳时肩胛骨的细微位移,都被拆解成数据流标红显示。
在旁人眼里快如闪电的拳头,在他视野里却像慢放的电影——他甚至能看清汉斯拳峰磨出的老茧。
侧身、滑步、拧腰。鲁道夫的动作轻盈得不像人类,皮鞋在油腻的地面上擦出火星,手肘精准撞进汉斯肋下柔软的脏器区域。
“呃!”壮汉闷哼着横扫左臂,却见鲁道夫矮身钻到他腋下,双手如铁钳般扣住他膝弯。
“砰”地一声闷响,汉斯两百斤的身躯砸在地上,灰尘裹着机油味腾起,震得墙角铁桶嗡嗡作响。
“操!”汉斯吐掉嘴里的土,跳起来时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蔑而是惊疑。
他围着鲁道夫打转,皮鞋碾过地面发出“咯吱”声,突然虚晃左拳,右腿像鞭子般抽向对方脚踝。
这招是他在码头当苦力时练出的狠招,曾抽断过流浪狗的脊梁。
“预警:低扫腿,攻击下盘。”
光膜上的红色箭头精准标注轨迹。鲁道夫双脚猛地蹬地,身体像片叶子般跃起,膝盖在半空划出弧线,狠狠撞在汉斯抬起的侧脸。
“啪”的脆响里,壮汉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溢出血丝,眼里的凶光渐渐被难以置信取代。
接下来的三分钟像场残酷的教学。汉斯使出浑身解数:勾拳、膝撞、锁喉,甚至用出街头斗殴的阴招——手指戳向眼睛。但鲁道夫总能在攻击抵达前0。1秒做出反应:用小臂格挡拳头时精准压中尺神经,侧身躲过扫腿时顺势踩住对方脚面,在汉斯抱住他腰时,手肘已敲在他后颈的薄弱点。
当汉斯第五次被关节技按在地上,额头抵着渗油的水泥地时,粗重的喘息声在仓库里回荡。
他后槽牙咬得发酸,却发现脖颈被对方膝盖压得动弹不得,那看似单薄的手臂里竟藏着钢铁般的力量。
“我……服了。”这三个字像吞了碎玻璃,从牙缝里挤出来时带着血沫。
死寂持续了五秒。刚才还哄笑的工人们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个被他们称作“毛头小子”的男人拍掉裤腿上的灰,衬衫领口甚至没乱。
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打架留下的旧伤,突然觉得那些伤疤在刚才流畅的格斗技巧前,像小孩玩泥巴般可笑。
“现在愿意听我指挥了?”鲁道夫的声音不高,却像钉子般钉进每个人耳朵。
汉斯撑着地面站起来,刀疤脸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他扯下胳膊上的脏绷带,露出淤青的伤口,却对着鲁道夫郑重点头:“先生,您的拳头比钢板硬。”
鲁道夫没接话,走到油桶旁掏出个黑色对讲机。
“可以进来了。”他话音刚落,侧门被推开,四个穿黑西装的壮汉抬着三只木箱走进来,木箱底部蹭在地面发出“吱呀”声,透着惊人的重量。
“哗啦”,箱盖被掀开的瞬间,仓库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崭新的毛瑟手枪码得整整齐齐,枪管在灯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旁边是铮亮的MP28冲锋枪,弹匣堆得像小山。第二只箱子里滚出乌黑的M24手榴弹,引信闪着黄铜色的光;第三只箱子架起两挺MG13轻机枪,枪管散热孔像怪兽的眼睛。
“红玫瑰那边‘借’的。”鲁道夫指尖划过枪身冰凉的金属,“以前你们用撬棍跟褐衫党干仗,现在试试这个。”
他抓起一支MP28,保险栓“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施特雷泽曼先生要的是能打仗的手,不是举标语的胳膊。从今天起,你们归我管。”
汉斯伸出粗糙的手掌,颤抖着摸了摸手榴弹的木柄,仿佛在摸刚出生的婴儿。
他想起上个月工友被冲锋枪打成筛子的惨状,又看看眼前锃亮的武器,突然攥紧拳头吼道:“我们听您的!”
“听您的!”二十几个声音混在一起,撞得铁皮屋顶嗡嗡响。
雨水还在敲打着窗户,但仓库里的空气变了——不再是绝望的汗味,而是混杂着火药和希望的灼热气息。
鲁道夫看着眼前这群眼神发亮的工人,风衣下的手指轻轻按了按藏在腰间的勃朗宁手枪,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