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跟墨汁似的,巴伐利亚郊外的废弃钢铁厂只剩几盏破路灯闪着鬼火似的光。
二十来个穿褐衫的汉子猫着腰摸进厂门,领头的是个戴着眼罩的独眼龙,袖口露出半截狰狞的疤痕——这帮人是冲锋队的,领头的正是被手下喊作“牢大”的独眼。
“牢大,人呢?”跟在旁边的刀疤脸搓着胳膊,厂子里头静得瘆人,只有风穿过锈铁架的呜呜声。
牢大没吭声,独眼珠子扫向厂区中央的破桌子。
桌上啥都没有,就孤零零摆着一支红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在月光下红得像血。
“红玫瑰小姐,我们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牢大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冲身后摆摆手。
俩冲锋队员“哐当”掀开俩木箱,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晃得人眼晕,在破厂子里映出一片晃眼的金光。
“黄金味儿就是香啊。”一个空灵的女声突然响起来,跟飘在半空似的。
冲锋队员们“哗啦”一下全掏出了手枪,枪口来回扫着四周,可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压根儿找不着人。
牢大独眼一眯,这娘们儿有点邪乎。
他正想再开口,就见四楼露台上飘下来个黑影。
那是个穿黑风衣的女人,脸上戴着个红丝绒面具,愣是从四楼栏杆上往下一跳,没听见落地声,倒像是踩着空气慢慢飘下来的,高跟鞋“嗒嗒”点地,在空厂房里听得格外清楚。
“啪啪啪!”红玫瑰拍了三下手,身后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拉开,十口黑黢黢的大木箱摆在那儿。
她走到最近的箱子前,“砰”地掀开盖子——里头躺着油光锃亮的步枪,枪管上还印着毛瑟的标志。
“瞧见没?毛瑟M1924,国防军偷偷摸摸搞出来的新家伙。”
红玫瑰又踢开旁边一口箱子,“这是MP28II冲锋枪,雨果·施麦瑟的手艺,打两百米外的兔子都不带跑偏的。够意思不?”
牢大看得眼睛都直了,伸手就想去摸枪,嘴角咧到了耳根:“够意思!太够意思了!红玫瑰小姐不愧是巴伐利亚地下道上的女王,这玩意儿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他心里头盘算开了,有了这些家伙,以后在街上跟共产党火并,还不跟切菜似的?警察来了都得绕着走!
“痛快人!”红玫瑰笑了笑,面具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黄金留下,箱子你们扛走。”
可牢大跟手下交换了个眼神,非但没推箱子,反而“哗啦”一下呈扇形围了上来,二十多把枪口全对准了红玫瑰。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红玫瑰眉头一挑,手悄悄往腰间摸去。
牢大独眼一瞪,笑得跟狼似的:“红玫瑰小姐,枪我们要了,可这金子嘛……你看咱弟兄们跟着我混也不容易,就当交个朋友?”
“嘿,想黑吃黑?”红玫瑰冷笑一声,刚要拔枪,就见牢大手下动作更快,“咔咔”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
几十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任谁都得发怵。
“别犯傻,”牢大晃了晃手里的驳壳枪,“子弹可不长眼,枪没了能再买,人没了可就啥都没了。”
哪知道红玫瑰压根没怕,反而往前跨了一步:“你们真以为吃定我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半空中“嗷”一嗓子:“放开那姑娘!让我来!不对,是冲我来!”
一道黑影跟燕子似的从房梁上扑下来,手里举着个亮晶晶的玩意儿。
“吃我闪光弹!”那黑影吼了一嗓子,扬手就扔出一把圆滚滚的铁疙瘩。
“砰!砰!”几道刺瞎眼的白光猛地炸开,整个厂子跟突然开了闪光灯似的。
冲锋队员们“啊”地惨叫起来,捂着眼睛在原地乱转,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啥都看不见了。
那黑影落地一个翻滚,抄起旁边箱子里的MP28II冲锋枪,拉栓上膛一气呵成,对着人群“突突突”就是一梭子。
子弹跟不要钱似的横扫过去,冲锋队员们还在致盲呢,压根不知道子弹从哪儿来,只能举着枪瞎扫射,子弹全打在锈铁架子上,迸出一片片火星。
“啊——”“救命啊——”惨叫声混着枪声,不到两分钟,二十来个冲锋队员全躺地上哼哼了,只剩下牢大捂着眼睛在地上摸爬。
他好不容易缓过神,睁眼就看见一个戴黑面具的男人端着枪站在面前,地上躺满了弟兄。
“你……你到底是谁?”牢大吓得声音都抖了。
“放你回去告诉罗姆,”黑面具男人声音冷冰冰的,“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国防军施陶芬贝格!”
牢大咬着牙爬起来,一边往后退一边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他刚转身想跑,“砰”一声枪响,后脑勺炸开一朵血花,直挺挺栽在地上。
开枪的是红玫瑰,她吹了吹枪口的青烟,枪口一转,直接对准了黑面具男人。
“你是谁?”
“施陶芬贝格。”
“我问真名!”红玫瑰冷笑,“这名字谁信啊?”
黑面具男人顿了顿,扔出三个字:“燕双鹰。”
“没听过这么怪的名字。”红玫瑰枪口没动,“代号吧?跟我这红玫瑰一样。”
“能把枪放下不?我不喜欢被人拿枪指着。”
黑面具男人——也就是鲁道夫,背对着她,语气跟聊家常似的。
“我偏不呢?”红玫瑰手指扣在扳机上。
“那我可得提醒你,”鲁道夫慢悠悠地说,“我赌你的枪里没子弹。”
“胡说!”红玫瑰脸色一沉,“我亲手装的子弹,一发都没动过!”
鲁道夫转过身,面具后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这人有个原则——”他一字一顿地说,“只要对我开枪的人,不管枪有没有响,我都会杀了他。”
红玫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犯起了嘀咕。这人说话的口气太横了,不像吹牛。
她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慢慢放下了枪。
“算你识相。”鲁道夫伸手,“把枪给我。”红玫瑰不情不愿地递过去,心里还憋着气。
就见鲁道夫接过枪,对着天花板“砰”就是一枪,子弹“嗖”地打穿了铁皮屋顶。
红玫瑰脸都气白了,自己居然被耍了!“谁派你来的?”
“施特雷泽曼。”
听到这个名字,红玫瑰面具下的眉毛猛地一挑。施特雷泽曼可是德国总理,这家伙居然跟总理扯上关系了?
“你跟他啥关系?”
“知道太多没好处。”鲁道夫摆摆手,走到那十口武器箱前,“我来跟你借样东西。”
“借啥?先说好了,我办不到的可没法子。”红玫瑰警惕地盯着他。
鲁道夫指了指箱子:“就借这个——枪。”
月光透过破屋顶照进来,映着满箱的枪支和地上的金条,把废钢厂照得跟演话剧似的。
红玫瑰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面具男人,又看了看地上冲锋队的尸体,突然觉得这巴伐利亚的夜,怕是要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