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宫的办公室里，文件散落一地，墨索里尼的皮鞋碾过一张保守派议员的联名信，字迹被踩得模糊。
他扯掉领结，喉结上下滚动，盯着墙上挂的“向罗马进军”油画，指节攥得发白。
“这群混蛋！”
他突然抄起桌上的青铜镇纸，砸向油画下方的花瓶，青瓷碎片溅到门口，正撞见进来的法里纳奇。
法里纳奇没躲，西装裤腿被碎片划开道口子，他弯腰捡起片瓷片，指尖的烫伤疤在灯光下很扎眼。
“领袖，您再砸，也砸不走保守派的倒戈——他们今早把您去年批的粮食法案翻出来，说您‘损害资本家利益’，要在议会提弹劾。”
墨索里尼喘着粗气，瘫坐在皮质沙发上，指腹摩挲着扶手的磨损处。
“我当年带他们冲市政厅，跟共产主义者拼命，现在他们倒跟德·博诺勾连！就因为德·博诺能给他们弄贵族头衔？”
“不止。”
法里纳奇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德·博诺上周跟国王去猎场了，还送了把镶金的猎枪。
国王说了，‘墨索里尼太激进，该让更稳重的人掌权’。
保守派现在都围着德·博诺转，连您的老部下罗西都去他府上赴宴了。”
“罗西？”墨索里尼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当年在米兰饿肚子，是我给了他面包！现在他也反我？”
副官抱着一叠电报进来，脸色像纸一样白。
“领袖，那不勒斯的黑衫军闹起来了，他们抢了纺织厂的仓库，还跟警察开枪——保守派的人在报纸上骂您‘纵容暴徒’，说您管不住自己的人。”
墨索里尼抓起电报，看都没看就揉成团，狠狠砸在地上。
“黑衫军那群废物！让他们去围议会，他们倒去抢东西！正规军呢？陆军部的人呢？我调第三师来罗马，他们怎么说？”
“第三师师长说……说要听国王的命令。”副官声音发颤，“德·博诺昨天见了陆军大臣，现在除了西西里的部队，没人肯听您的。”
因为上台之前做了过多妥协，所以国王仍然保留了巨大的权力，起码军队在面临总理国王二选一的时候，墨索里尼知道他们肯定不会选择自己。
法里纳奇靠在桌边，语气带着点嘲讽：“您之前总说‘激进派会吓跑资本家’，不肯跟我们合作。
现在保守派倒戈，国王不信任您，黑衫军成不了气候——您要是早跟激进派联手，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墨索里尼盯着法里纳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激进派能帮我稳住议会？能挡住德·博诺的人？”
“我们能组织黑衫军围奎里纳尔宫，还能让米兰的工厂罢工，给国王施压。”
法里纳奇直起身，眼里闪着光，“但您得答应我们，等稳住地位，就推行土地改革——资本家那边，您不用管，我们来对付。”
墨索里尼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可国王手里有三个师，真打起来，我们拼不过。”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法里纳奇走到窗边，指着远处的台伯河。
“西西里那支部队听说被训练的很好，战斗力比正规军强。
只要那位带部队来罗马，咱们一边用激进派的人闹罢工，一边用部队守议会，德·博诺和保守派就不敢动。”
“可是他的部队只有五百人，剩下的都是些民兵，这样能行吗？”墨索里尼怀疑。
“有时候政变只需要一个营的精锐部队就够了，控制住关键位置，那么成功就到手了。”法纳里奇敲了敲桌子。
“剩下的墙头草不足为惧，谁赢他们帮谁，不是吗？总理大人。”
法纳里奇的话点醒了墨索里尼，如果他还想要维持自己的地位，那必须冒险。
墨索里尼看着罗马的地图，眼神中犹疑不定，面对没有万全把握的事情，墨索里尼很难迅速下定决心。
副官突然插话：“领袖，德·博诺的人已经封了罗马火车站和港口，还查了所有去北部的货车——他们在找鲁道夫的部队，怕他来支援您。”
墨索里尼猛地站起来，抓起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发抖：“给我接西西里！让鲁道夫别走陆路，走海路，绕开雷焦卡拉布里亚的哨所！
告诉他，三天内必须到罗马，要是来晚了，我就完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好一会儿才接通。
“总理大人有何贵干？”电话那头传来鲁道夫的声音。
墨索里尼对着听筒吼：“鲁道夫！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装渔民、装商人，哪怕游泳过来，都得把部队带到罗马！
德·博诺要抢我的位置，保守派全反了，你是我唯一的指望！”
听筒那头一时间没有声音，显然是鲁道夫正在消化这个消息。
“鲁道夫，只要这次我赢了，那么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目标的，你不就是想回德国嘛，我给你一个集团军打回去！”
害怕鲁道夫拒绝，墨索里尼急忙开出了丰厚的价码。
听筒里传来鲁道夫沉稳的声音：“总理放心，我们今晚就出发，三天内到罗马。我的人练好了，能打。”
墨索里尼挂了电话，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法里纳奇递过一根烟，他接过来，手抖得连火都点不着。
“要是鲁道夫来不了呢？”墨索里尼声音发哑。
“那您就只能跟德·博诺谈判，让出总理位置。”
法里纳奇语气平静，“但您也知道，德·博诺恨您入骨，您要是下台，他肯定会把您扔进监狱，甚至……”
墨索里尼猛地打断他：“我不会下台！当年我能从米兰的街头混到总理，现在也能保住位置！鲁道夫会来的，他肯定会来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一个保守派议员闯进来，手里举着张报纸。
“墨索里尼！议会明天就开弹劾会，德·博诺说了，您要是主动辞职，还能保住议员身份，不然……”
“不然怎样？”墨索里尼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贝雷塔手枪，枪口对准议员。
“你让德·博诺来试试！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从我手里抢走罗马！”
议员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跑，门“砰”地一声撞上。
墨索里尼盯着门口，手还在抖，他知道，接下来的三天，是最关键的时刻——要么靠发动政变翻盘，要么彻底垮台，沦为阶下囚。
法里纳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激进派的人已经在米兰动员了，明天就会有十万工人罢工。
您现在要做的，是等鲁道夫来——只要他的部队到了，我们跟对面就五五开了。”
“五成是哪边的？”墨索里尼突然问道。
“我们这边的。”法纳里奇看着墨索里尼额头上的冷汗知道对方已经非常紧张了。
墨索里尼点点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巡逻的卡宾枪骑兵。
那些士兵的制服上，绣着萨伏依家族的黑鹰徽章——那是国王的标志，也是德·博诺的靠山。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鲁道夫，你可千万要准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