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顶层的书房里,红木书桌上的银质烛台被捏得变了形。
伦泰奥盯着铜镜里自己涨成猪肝色的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缝里渗出血丝——他刚把水晶镇纸攥碎在掌心。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将铜镜扫到地上,镜片炸裂的脆响里混着他的咆哮,“三百支枪!我让卡宾去收三百支烧火棍回来,他给我带回来一句‘应付一下’?!”
管家趴在地上筛糠,不敢抬头看主子眼里的血丝。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撞在铁栅栏上,发出野兽磨牙似的声响,衬得这奢华房间里的死寂格外瘆人。
“这群废物平日里用我的吃我的,我给他们花了这么多钱,结果现在要用他们的时候却退缩了?”
伦泰奥恨的牙痒痒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收他钱不办事了。
“去,把卡宾给我拖上来。”
伦泰奥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我要告诉他,要么提着鲁道夫的人头来见我,要么就自己去喂护城河的鳄鱼。”
五分钟后,卡宾被两个卫兵架着扔进书房。
他膝盖撞在地毯边缘的铜扣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揉——伦泰奥的皮靴正踩在他后颈上。
“队长,听说你很会‘应付’啊?”
皮靴碾了碾,卡宾的脸在地毯上蹭出红痕,“是不是觉得我老了,治不住你们这群白眼狼了?”
“不敢!老板饶命!”
卡宾的声音发闷,“那些刁民都把枪藏起来了,硬抢的话咱们得折一半人手……”
“折一半?”
伦泰奥突然笑了,弯腰揪起卡宾的衣领,将一叠钞票拍在他脸上,“这是五万里拉,够你在鹅城市中心买栋带花园的房子。”
他又从抽屉里掏出支镀金手枪,枪管抵着卡宾的太阳穴,“要么拿着钱去收枪,要么我现在送你去见上帝——选吧。”
卡宾盯着那叠泛着油墨香的钞票,喉结上下滚动。
他知道伦泰奥的脾气,这老狐狸说送他见上帝,绝不会等到明天。
更要命的是,他瞥见卫兵腰间的手铐——那是专门为违抗命令的人准备的,据说戴上的人没有能活过三天的。
“老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要两百人,还要两门迫击炮。”
“准了。”伦泰奥松开手,用丝帕擦着指尖,“中午之前,我要看到那些枪堆在广场上。
要是让我瞧见半支漏网之鱼,你家小女儿下周就见不到她爹了。”
卡宾踉跄着爬起来时,后颈已经青紫一片。
他攥紧拳头走出书房,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广场方向隐约传来叫卖声,那些提着菜篮的百姓怀里,说不定就揣着昨天领到的步枪。
他并不想为了伦泰奥赌上性命,但是他别无选择,这不仅仅是因为钱,还是因为他的家人都在伦泰奥手上。
市政厅后院的葡萄架下,老三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小人打架。
“来了!卡宾那个狗日的带着一大帮打手过来了!”
放哨的老六从门外冲了进来,带来了这个消息。
听到哨兵说卡宾带着大队人马往这边来,老三“噌”地站起来,枪栓拉得哗啦响:“来了!狗娘养的总算来了!”
鲁道夫靠在廊柱上擦枪,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模拟器的淡蓝色光屏在他眼前浮动:【敌方兵力:217人,含迫击炮2门,重机枪3挺】【我方战力:8人,含老旧步枪15支,手榴弹8枚】【胜率评估:11%】
“这么低?”
鲁道夫看向了角落里画圈圈生怕被自己注意到的齐亚诺。
“如果把齐亚诺也加上呢?”
模拟器蓝光再次浮现:【敌方兵力:217人,含迫击炮2门,重机枪3挺】【我方战力:9人,含老旧步枪15支,手榴弹8枚,拖油瓶一个】【胜率评估:9%】
“那还是算了。”
鲁道夫嘴角抽了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战斗力是负的。
“不对劲。”老二蹲在墙头上张望,忽然扯着嗓子喊,“他们没列战斗队形!像是……像是来游行的?”
鲁道夫抬头望去,果然见卡宾的队伍排着松散的横队,士兵们背着枪东张西望,迫击炮就斜靠在板车上,连炮衣都没解开。
最前头的卡宾骑着匹黑马,手里挥着张告示,正挨家挨户拍门。
“他在干什么?”老三急得直跺脚,“怎么不打?难道他们知道咱们有埋伏?”
鲁道夫没说话,只是让光屏调出卡宾的实时位置。
当看到那队人在铁匠铺门口停下,卡宾居然还给开门的老铁匠递了支烟时,他突然笑了——这是在演戏给堡垒看呢。
“收队。”他把枪背回肩上,“卡宾在等咱们先动手,他好回去跟伦泰奥交差。”
老三愣了愣,把枪往地上一摔:“那咱们昨天白忙活了?百姓还是不敢跟咱们干啊!”
他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在地上滚出老远,撞在墙角的破陶罐上碎成两半,“我就说这些人靠不住,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
“不是靠不住。”
鲁道夫望着街对面紧闭的窗户,那些窗缝里肯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看,“是他们还没看到希望。”
他忽然抓起墙边的步枪,瞄准了街口——那里有个穿着绸衫的胖子,正踹开个小贩的摊子,往麻袋里塞苹果。
那是伦泰奥的贴身打手,外号“肥猫”,上个月刚把贫民窟的寡妇逼得跳了井。
“砰!”
枪响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肥猫手里的麻袋“哗啦”散开,红苹果滚了一地,他肥硕的身子晃了晃,后背爆出团血花,像只被扎破的猪尿泡。
“只有打响了第一枪,百姓才愿意跟着你干。”
看着震惊的众人,鲁道夫吹了吹手枪上的白烟,淡定地说道。
肥猫的尸体还在抽搐,血珠顺着石板缝往低洼处聚,像条蜿蜒的红蛇。
卡宾的手下们炸了窝。
“开枪!快开枪啊!”
有人举着枪乱扫,子弹打在对面的墙面上,溅起的石渣崩到自己人脸上,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两个平时专管收保护费的打手缩在货摊底下,抱着脑袋瑟瑟发抖——他们平时欺负小贩时挺横,真见了血,裤裆都湿了大半。
“废物!都给我站起来!”
卡宾一脚踹翻个想往后溜的卫兵,可声音里的颤抖骗不了人。
他瞥了眼堡垒的方向,那座尖顶塔楼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伦泰奥的眼线肯定就在附近。
撤退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了。
口袋里的全家福硌得胸口生疼。照片上的妻子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站在省城孤儿院的紫藤花架下。
伦泰奥的话像毒蛇的信子,在耳边嘶嘶作响。
他猛地拽过旁边的重机枪,枪管还在发烫。
刚才肥猫倒下时的惨状还在眼前晃,可想到家人,卡宾的牙咬得咯咯响。
“想活命的跟我冲!”他扯开领口,露出脖子上狰狞的刀疤,“杀了鲁道夫,每人赏五千里拉!够你们潇洒很久了!”
几个卫兵对视一眼,眼里闪过贪婪。
他们攥紧枪杆,跟着卡宾往前挪动,皮鞋踩在血水里,发出黏腻的声响。
卡宾盯着巷口鲁道夫藏身的方向,眼角的肌肉突突直跳。
“给我扔手榴弹!把那狗娘养的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