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城最大的烟馆,这里以前是伦泰奥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今天烟馆里的鸦片香还没散尽,鲁道夫的皮靴已经踩碎了门槛。
"都给我出来!"老七一脚踹翻八仙桌,烟灯摔在地上爆出火星,几个蜷在榻上吞云吐雾的烟鬼像受惊的耗子般乱窜。
隔壁赌场的骰子声戛然而止,老三拎着斧头站在门口,木牌上"押大小"的红漆被他指节敲得咚咚响。
"鲁道夫你疯了?"
罗西家族的烟馆掌柜刚摸出枪,就被齐亚诺举着的猎枪指住脑门。
这文书模样的年轻人手还在抖,扣扳机的手指却没半分犹豫——上周他去给学堂选址,亲眼见着个十二岁的孩子为了抽口烟,把妹妹的嫁妆都当了。
安东尼奥带着社会党人从后街包抄过来时,卡波家族的赌场正上演全武行。
穿黑衫的打手刚把输光家产的农夫按在地上摩擦,就被裹着红绸的木棍抽翻在地。
这位社会党领袖吼得比谁都凶:"把账本烧了!人都捆起来!"
鲁道夫站在十字街口,看着弟兄们把烟土往马车上搬。
鸦片膏黑黢黢的像块烂泥,却比黄金还沉——这些东西每年从鹅城吸走的银元,能买下半个市的良田。
"头儿,罗西家的仓库找到了!"
老六骑着马奔过来,马鞍上挂着串铜钥匙,"里面除了烟土还有枪,够装备一个连!"
"卡波家的赌场地窖里藏着三个女人,"老七跟在后面,拳头捏得咯咯响,"都是被抢来的。"
鲁道夫的指节捏白了。三天前那两个油滑的代表刚离开,他就让人盯着这两大家族的动向。
果然,胖子回去就召集了二十个枪手守烟馆,瘦高个连夜往赌场转移银元。
"安东尼奥,"鲁道夫转头看向喘着粗气的社会党人,"你带同志们去查封所有烟馆赌场,账本全部没收。"
他解下腰间的匕首扔过去,"敢反抗的,按军法处置。"
安东尼奥接住匕首,刃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早就该这么干了!去年有多少人就是被烟土毁了的。"
两个时辰后,鹅城的黑烟馆全被贴上了封条。
被解救的姑娘抱着齐亚诺哭,烟鬼们蹲在墙角打哈欠,赌场老板被老三用麻绳捆在槐树上,脑袋上还顶着个赌盘。
"族长说了,让你掂量掂量!我们背后的势力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市长惹得起的。"罗西家的管事被带到鲁道夫面前时,还梗着脖子放狠话。
他怀里揣着颗手榴弹,引线露在外面像条毒蛇。
鲁道夫没看那手榴弹,只是把从烟馆搜出的账簿扔过去。
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不少农户的名字后面画着红叉——那是被逼到卖儿卖女的记号。
"掂量什么?"
鲁道夫的声音比石板路还硬,"掂量你们每年害死多少人?还是掂量这些账本够不够送你们全家上绞架?你也是鹅城人,坑害这么多鹅城百姓你心理难道没有一丝愧疚吗?还是说你已经不在乎你全家的性命了?"
管事的脸瞬间惨白,捏着手榴弹的手指开始哆嗦。
老七上前一步,劈手夺过那玩意儿扔给身后的弟兄:"这种假货也敢拿出来现眼。"
傍晚时分,最后一处赌场的招牌被拆下来当柴烧。
火光里,安东尼奥蹲在鲁道夫身边,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罗西和卡波家的主力都在城外庄园,要不要追?"
"亦将剩勇追穷寇。"鲁道夫念了一句穿越前在东方留学时学的诗,望着远处的田埂,夕阳把耕地照得一片金黄,却有大半长满了野草,"但是现在去追多半是来不及了,他们开的汽车,我们是骑马。"
果然,第二天一早,有人来报,罗西和卡波家族的人连夜卷着细软跑了,连看家的狗都没带走,他们跑的速度之快让擅长急行军的老六都没跟住。
鲁道夫带着齐亚诺去乡下视察时,正赶上农户们在分新做的锄头。
木匠的儿子举着锄头给鲁道夫看,木柄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
"大人,这地真能种出粮食?"
有个瘸腿的老农拄着拐杖问,他的田去年被罗西家强占,只给了半亩薄地。
鲁道夫蹲下来,抓起一把黑土在手里搓了搓:"怎么不能?以前你们种的粮食要交七成租,现在分文不收,还能领种子,为啥种不出?"
老农咧着没牙的嘴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泥:"就是怕。。。。。。怕那些家族再回来。"
"他们敢回来,我打断他们的腿。"
鲁道夫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周围的农户都定了心。
走到卡波家族的旧庄园时,齐亚诺突然指着田垄惊呼:"头儿,你看!"
大片良田被圈成了罂粟地,已经结出饱满的果实。旁边的告示牌上还留着字迹:种罂粟者,每亩月给三百里拉。
"难怪没人种粮食。"
齐亚诺的声音发颤,"种一亩罂粟顶种十亩麦子,这些家族为了钱,连祖宗的地都敢毁。"
鲁道夫摸着罂粟光滑的叶片,指尖被划破也没察觉。
他想起昨晚安东尼奥说的话:社会党在北方搞土地改革时,也遇见过这种事——资本像吸血虫,哪样利大就往哪钻,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把这些全铲了。"
鲁道夫站起身,夕阳照在他磨破的袖口上,"种上玉米,下个月就能收。"
几个农户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瘸腿老农带头拿起锄头:"大人说种啥,咱就种啥。"
回程的路上,齐亚诺数着路边的茅草屋:"头儿,光禁了黄赌毒还不够。这些百姓以前靠在赌场打杂、帮烟馆送货糊口,现在活儿没了,日子还是难。"
鲁道夫没说话,只是勒住马缰。
远处的山坡上,几个孩子正追着野兔跑,他们的破布鞋在石子路上磨出了洞。
"得让他们有正经活路。"
鲁道夫望着那些孩子的背影,声音被风吹得很远,"比黄赌毒更挣钱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