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攥着训练大纲回了房间，连夜把鲁道夫的训练方法、菲亚特3000的实操数据，还有自己对装甲战术的思考揉进报告里。
钢笔尖在纸上划过，他越写越急，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把最后一页纸叠好，塞进印有“陆军统帅部”字样的信封里。
送信的士兵刚走，古德里安就开始踱步。
办公室的地板被踩出轻微声响，他一会儿盯着墙上的地图，一会儿又拿起鲁道夫画的战术草图，指尖反复摩挲着“步坦协同”那几个字。
他总觉得这次不一样，鲁道夫用菲亚特3000这种老坦克都能练出战斗力，统帅部没理由不重视。
可等了三天，等来的不是召见，而是一封电报。
电报纸捏在手里发皱，上面的字像针一样扎眼。
“本职工作尚需精进，勿以旁门左道扰乱军心。国防军事务繁忙，此后勿再提交此类无关报告。”
“旁门左道？”
古德里安把电报拍在桌上，“这是能让德国成为世界一流军队的方法！”
他不甘心，又给直接上司写了封信，把训练场上的细节写得更细。
亚索第一次冲坡失败，第二次按鲁道夫的方法就爬了上去。
1000米实弹射击，鲁道夫四炮三中；步坦协同从混乱到流畅，每个士兵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甚至附上了菲亚特3000的性能参数对比，想证明这套方法不是空谈。
这次回信快了些，却更让人心冷。
克莱恩少将的字迹很潦草：“此事牵扯甚广，非你我能插手。
国防军的装备、编制，哪一样不连着人的利益？你一个少校，别再往火坑里跳。”
“利益……”古德里安把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他突然觉得浑身没劲，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街景，第一次觉得这城市的阳光都透着冷。
晚上，他找了家小酒馆，点了杯黑啤，却没喝几口。
酒杯里的泡沫慢慢消散，像他心里的希望一样。
门被推开时，冷风裹着熟悉的脚步声进来，隆美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在这。”
古德里安抬头，眼里满是红血丝：“统帅部回电了，上司也回信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装甲战术，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隆美尔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了：“我早说过，国防军现在是老家伙们说了算。
他们当年靠骑兵打胜仗，现在还抱着‘骑兵优于坦克’的想法不放。
你跟他们说步坦协同，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可这样下去，装甲部队什么时候才能建起来？”
古德里安攥紧酒杯，指节发白，“鲁道夫说得对，战场不会管坦克的马力。等真打起来，我们还靠骑兵冲，不是送死吗？”
隆美尔沉默了，手指在桌上敲着，突然抬头：“新一代的将领升不上去，老的又不肯让，能怎么办？”
古德里安盯着酒杯里的倒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疯狂：“能怎么办……难道把他们都干掉？”
这话一出口，隆美尔还没反应，古德里安自己先慌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简直是疯了？这种话也能说！传出去，咱们俩都得被砍头！”
隆美尔扒开他的手，满不在乎地笑：“慌什么？这酒馆就咱们俩，墙又没长耳朵。”
他凑近了些，声音沉下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老的不退，新的怎么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看见鲁道夫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件外套，像是刚进来。
古德里安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隆美尔也收了笑容，手指下意识攥紧了酒杯。刚才的话要是被鲁道夫听见……
鲁道夫却没走过来，只是靠在吧台边，对酒保说了句“来杯白水”，然后才转头看向他们，眼神平静：“别紧张，我不会举报你们。”
古德里安松了口气，却还是没敢说话。隆美尔皱着眉：“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鲁道夫端着白水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
“而且你们说的没错，德国要想建得起能用的装甲部队，要想在未来的战场上站得住，那些抱着旧思想不放的老头，必须退位让贤。”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古德里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你……你也这么想？可我们连统帅部的门都摸不到，怎么让他们退位？”
隆美尔也跟着点头，语气里带着无奈：“是啊，他们手里握着编制、握着拨款，咱们两个少校，跟他们斗，跟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
鲁道夫没急着回答，而是指了指古德里安面前的酒杯，又指了指酒馆墙角的老木桌。
“之前在训练场，亚索说菲亚特3000爬不上坡，觉得是坦克马力不够，后来为什么爬上去了？”
古德里安下意识接话：“因为你让他找对了坡上的浅沟，借着力往上带……”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
鲁道夫终于笑了，指尖在桌面轻叩：“答案就在问题里。你们问‘怎么让他们退位’，办法藏得明明白白——别硬拼，要让他们‘站不住’。”
“站不住？”隆美尔眉峰拧起，语气满是疑惑。
“那些老头能占着高位，凭什么？”鲁道夫声音压得低了些，却透着股硬气。
“就凭血统出身！光靠个姓氏就能身居要职，容克贵族早把军队渗得满是窟窿。
他们背后有整个集团撑着，可要是没了支持，你觉得他们还能赖着不走？”
“你这是要发动政变！”古德里安猛地变了脸色，“这不是我们能碰的事！”
“难道你不想德军变强？”鲁道夫挑眉反问，“让那帮老家伙继续占着位置，迟早把国家拖垮。真成了，你们才能放开手脚干！”
“可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险？”古德里安还是不解。
“事到如今，不瞒你们了。”鲁道夫话锋一转，“别叫我卡尔——我是鲁道夫·西法亭，社民党议员。”
“鲁道夫·西法亭？”古德里安还在愣神，隆美尔已经眼睛骤亮，先认了出来。
“你是那个被冯道尔将军陷害的人！你不是早该死了吗？竟真能从鬼门关爬回来？”
古德里安这才惊觉，眼前人竟有这么段过往。
“上天给了我死里逃生的机会，我就得复仇。”鲁道夫语气沉了沉，“把国防军里贪腐的将军全揪出来赶下台，这也是为德国好。”
古德里安这下总算懂了他的动机。
“只要成了，二位都是大功臣，我肯定给你们委重任。”鲁道夫补了句。
隆美尔热血一下冲上头，没半分犹豫：“我跟你干！不为别的，我信德国的英雄，绝不会做对德国不利的事！”
鲁道夫转头看向古德里安：“你呢？”
“军人不该沾政治。”古德里安摇头——后世他没加入纳粹的选择，本就透着这份纯粹。
“那真可惜。”鲁道夫虽有些遗憾，但能说动隆美尔，也够了。
隆美尔忽然揪了心：“你不会举报我们吧？”
“放心。”古德里安语气笃定，“军人不沾政治，自然也不会举报，这违我原则。但个人层面，我倒盼你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