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出乎卢文成意料的,沐听雨很是平静地收起了帖子,“我去。”
见她如此,卢文成忽然愣了愣,随后才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不怕公主趁机为难你?”
“她邀我去,无非就是想看看商陆的眼睛到底有多瞎;而我想去,则是因为,”她直视着卢文成的双眸,忽地一笑,“我想告诉她,论身份地位我的确比不上她,但那不代表,我就半点配不上商陆。”
明媚的浅笑中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自信,细看之下,倒是真有几分像商陆。
卢文成也不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总之不爽就对了。
他一挥袖袍,冷哼一声就要离去,但走到院门口时,他却又气哼哼地倒了回来,看得沐听雨一阵不解。
“你还有什么事吗?”
卢文成收敛了神色,只一脸高傲地看着她,语气甚是理所当然:“贵客临门,你不该留饭吗?”
“……”
沐听雨眉头紧蹙,看着这个脾气反复无常的家伙,心中满是无语,“我府上的饭菜简陋,恐入不了卢公子的口,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沐听雨瞪了他一眼,“我怕委屈了公子,公子还是走吧。”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巴不得我走!”
沐听雨顿时一声冷笑:“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你这脸皮是不是就太厚了点了?”
卢文成忽然之间也恼了,怒气冲冲地指着她:“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本公子的脸才没地方放呢!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我就不走,我就是要让外边的流言更甚些,气死温斯年!”
对方这行径几乎同一个闹脾气的小孩没什么区别,但沐听雨对于蛮横的孩子都想一巴掌打死,绝没有哄着的可能。
不过看在卢文成有个强硬的背景的份上,她忍下火气,同他说起了道理:“你不觉得,比起商陆,外边那些流言对我的影响更大些吗?我一连两天都没有出门,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敢啊!我怕我一出门,你那些拥护者就想给我套麻袋,所以我拜托你,你不要再闹了,早些去澄清,离我远点,行吗?”
这番控诉似乎对卢文成起到了些作用,他没有再出言反驳,但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挪步的打算。
眼看着是说不通了,沐听雨也没了耐心:“你走不走?”
卢文成看出她隐隐在暴走的边界,当下惊怒交加,又添了一把火:“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不走!你敢对我动手试试!”
于是,在半盏茶之后,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了那高高在上的卢文成卢大公子,被沐府的沐小姐一脚踹出了大门。
一时间,关于沐听雨为了商陆踹了卢文成的流言,再次席卷了京都。
不过这一次这个流言还未来得及盛行多久,刑部尚书谢修齐便忽然爆出了沐娄是叛党余孽的消息,并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带人上门将沐府一家全都抓进了刑部大牢之中。
速度之迅捷,便是沐听雨本人也是在进了大牢之后,才知道是谁抓了她。
她看着明明还正当壮年,却已然有了几分暮气的谢修齐,心中没有半分同情:“谢尚书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抓人,这公报私仇的行径未免太明显了些。”
“公报私仇?”
谢修齐冷笑一声,“当初温斯年断我儿一条腿时,又何尝不是公报私仇,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当初谢震派人暗杀我是真,事情败露之后,又杀证人灭口,这亦是他亲口承认,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冤枉了他?谢尚书没胆子替自己的儿子分责,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慈父?”
“住口!”
“啪!”
皮鞭猛然落在地上,乍响之时,地上散落的茅草也在瞬间断裂炸开。
沐听雨被吓得连连后退,可这监牢之中就这么大点地方,稍退两步便是冰冷的牢墙。
谢修齐也不知是想到了谢震还是被沐听雨气的,浑身颤抖不止,唯手中的皮鞭却是越握越紧:“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怎会和我儿心生嫌隙,甚至是阴阳相隔!”说着,他一双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沐听雨,“对,就是你们!说,你和温斯年是怎么密谋暗害我儿的!”
沐听雨紧贴着墙,很是害怕这老家伙忽然发疯:“谢震想杀了卢公子嫁祸于我,后事情不成,他便想偷袭商陆,结果被商陆误杀,这其中哪儿来的暗害一说?”
“胡说八道!”
“啪!”
这次皮鞭直接落在了沐听雨身上,外罩的春衫顿时炸开,露出其中柔软的棉絮,沐听雨也是痛哼一声跌坐在地,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两刀连中心口,分毫不差,你还敢说是误杀?真当我是傻子吗!”
沐听雨将额头贴着墙,墙面传来的阵阵冰凉让她迅速冷静了下来:“真误杀也好,假误杀也罢,总之这件事在圣上面前已然是盖棺定论了,谢尚书难道是想押着我去找陛下,让他改口吗?便是证明了是商陆故意,那结果又会有什么不同吗?”
谢修齐阴狠的面色一顿,从心头涌现出一股绝望之感,方才还丝毫不手软的亲自动刑,转眼却又老泪纵横起来:“是啊,圣上不会责罚温斯年,我儿也回不来了。”
见他被自己说动,沐听雨深吸了一口气,忍下肩上的剧痛,再次开口道:“谢尚书何必如此,谢震是不在了,可你还有谢瑜,还有其他的儿子女儿,你如今这般不顾后果,被圣上怪罪下来,又让他们怎么办呢?”
谁料她话刚出口,谢修齐却又猛然一挥手,“啪”地一声给了她一鞭。
这一次,炸开的棉絮隐隐还染上了一缕鲜红。
而谢修齐则是拭去了眼泪,略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怨恨:“谁说我是公报私仇了?我是来抓叛党余孽的,陛下怎么会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