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姨娘的哭泣向来是安静的，哪怕是心里难受至极，也不会嚎啕大哭，只是眼泪一直不停往下掉，芜玱肩上很快便湿了一片。
芜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姨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别太难受了。”
忙中之余，她突然明白了沈黎鹤刚才的心情。
沈黎鹤望着楚姨娘，眼神幽深，有些不高兴她们的亲密接触。
他素来是一个占有欲十分强烈的人，他的东西，哪怕是丢了，都不能让别人拿到碰到，更何况是他珍贵的宝物。
幸运的是，不爽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他没有冲动地直接将楚姨娘掀开。
场面正是温情，沈黎鹤低声道：“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接着便把这空间留给了二人。
楚姨娘流了好一会儿泪，那份惊惧才减轻了不少，松开了芜玱，声音犹带着几分哑，面色苍白，比芜玱这个病人还更像病人。
她担忧地问：“芜儿，你现在觉得如何？不如请大夫来看看。”
芜玱俏皮道：“姨娘莫不是忘了我是个医生？”
“医者不自医。”楚姨娘低声道。
芜玱便正经回答，“都大好了，姨娘，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们怎么会在沈公子家中？”
楚姨娘道：“沈公子下水救了你后，直接将你带到了他府上，又叫大夫来给你医治，我本想带你回去，沈公子不放心，说钟家不安全，我想着也是如此，便也做罢了。”
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若不是我不小心，怎么会让你落到这样危险的境地，一睡便是两日。”
竟然已经过去两天了！
芜玱又安慰了她两句，接着问道：“姨娘，你怎么会往那处去？谁叫你去的？你可知道我掉下去后是什么样的情形？”
楚姨娘回忆道：“我在房中绣花，突然有个丫头来与我说青禾受人嗟磨，被罚了板子，浑身都是血，我去了她房中一趟，没看到人，便没多想，跟着那丫头去了，半途上被人迷昏了，醒过来的时候你就掉进湖里去了……”
她面色灰败，“有个男人在我身边，叫我闺名，说是我把你推下去的，管家刚过来，说是我害了你，我求人去救，都没人愿意去，然后沈公子便来了，将我们带回到了沈府。”
楚姨娘这样一说，芜玱便也明白了大半。
这剧情并不难懂，如果这计成功了，她白白冤死，那男人手中也该是有些姨娘的私人物品，楚姨娘得了个与外人通奸谋害亲女的罪名，后果八成也是死。
罪人已定，便是外人觉得不对，也不会继续深究，真是好毒的心思。
芜玱垂下眼，遮住无边冷意，“叫你过去的那丫头叫什么？”
楚姨娘想了片刻，确定道：“是叫紫卉，青禾平日里惯爱与她待在一处说话，关系极好，我便也没多想。”
紫卉……是那个被钟霜芷罚了的丫鬟。这颗棋子埋得可真深。还有管家，他也是唐姨娘的人？唐姨娘在钟府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芜玱暗自思忖许久，深感回了钟府还有一场大仗要打。虽然她没死成，但楚姨娘通奸的事还没洗清……
“姨娘，我们现在就回去，我的衣服还在不在？或者你直接去成衣铺买上一身？”芜玱掀开被子。
楚姨娘皱眉，将她按到床上，“你身体还没大好，府里正是乱的时候，现在回去做什么？再歇上一天，我们再回去。”
芜玱摇头，既然她醒了，便不能继续待在沈黎鹤这里了，时间拖得越久，舆论对她们就越不利，她身体虽然虚弱，但又不是打架，说话什么的应该没有问题。
将其中利害关系与楚姨娘一一说清楚，楚姨娘便也只能答应。
现在问题来了，该如何与沈黎鹤道别呢？
芜玱捏了捏眉心，觉得头痛得厉害，拒绝别人的好意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正想着，便听到了敲门声，楚姨娘将门拉开，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丫鬟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盛放着黑色的裙装，弯身，语气是十足的恭敬，“小姐，这是少爷命我送来的，我来伺候您穿衣吧。”
其实比起小姐，她觉得少夫人这个称呼更加贴切，但未有主子吩咐，她也不敢擅作主张。
芜玱拒绝了她的动作，让她放好衣服出去，然后自己动手换上了衣服。
衣服布料很好，与普通衣服不大一样，但具体是什么布料，芜玱又说不出来，尺寸出乎意料地合适，仿佛量身定做一般。
简简单单的黑色衣服，只有袖口衣摆处绣着祥云纹，芜玱转了个圈，随着她的动作，祥云便也缓缓流动。
简单却又不简陋。
楚姨娘望着她，拧了下眉，压低声音问道：“芜儿，你与姨娘说实话，你与沈公子究竟是何关系？”
芜玱正穿着与裙装配套的鞋，闻言，连头都没有抬，“朋友罢了，姨娘莫要多想。”
“我怎么能不多想？”楚姨娘道，她突然叹了口气，“你可知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这可是云雾绡。”
芜玱抬眼，等她接下来的内容。
楚姨娘缓缓道：“所谓云雾绡，便是因为穿上它同穿上云雾一般，十分轻薄，一寸便价值数金，这云雾绡产量极低，十之有九全都送进宫中，只有一两匹在市面上流传，京中小姐少爷们头抢破了都抢不到。”
当时将军功高，圣上赏下来了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这云雾绡，夫人穿上，得了许多人的羡慕。
手上能有这样珍贵的布料，其背景雄厚身份尊贵不必多说，舍得给芜儿穿，这份心意也是十分难得，楚姨娘幽幽叹了一口气。
芜玱张了张嘴，扯了扯袖子，她知道这件衣服贵，却没想到这么贵。
一寸数金……这件衣服能买一百个她。
她正惊讶着，便听到楚姨娘道，“芜儿，你若是爱慕沈公子，姨娘也不拦着，即便去了京城，他应该也能护你周全，老一辈的事情了，你又什么都不知道，总不能非要揪着你不放……”